高高的山岗上,有人在喝酒,披头散发,眼眶深陷,脸色苍白,胡子拉碴,有点失魂落魄。
酒喝得很快,肉吃得很少。
那是郭羊。
草原的风一年四季都在吹着,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此刻,却好像都吹向了他。
好久都没有出来过了,一转眼就到了秋天。秋高气爽,适合饮酒。
娜仁托娅怀孕了,挺着大肚子在挤羊奶,老远就看见了郭羊。不过,羊圈里的母羊实在太多了,而且个个都下了羔,奶涨得像吹大了的猪尿脬,挡得连路都走不成了,实在忙得顾不上多看那人一眼。
她挤满五大桶羊奶,一抬头,看见郭羊还坐在那里,慢慢喝酒。
“大家都忙得跟牲口一样,你看你,整天游手好闲,好像都活得不耐烦了。”娜仁托娅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句,回头喊乌力罕来提奶。
乌力罕正在梳羊绒,忙得满头大汗,听到妻子喊他,便快步走了过来。
“娜仁托娅,你看你,都快生崽子了,怎么还要跑来挤奶啊。”乌力罕笑的时候,会露出两排整齐而干净的牙齿,跟那个南方人郭羊倒有点像。
“闲着也是闲着,你看看,我们腾格尔人的牛羊太多了,大家都忙不过来,我怎么好意思躲在帐篷里等着下崽呢。”娜仁托娅理了理耳边的发丝,笑着说道。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这两年来,我们的草场扩大了几十倍,牲口的数量也翻了好几倍,可我们的人丁还是很单薄啊。”乌力罕有点发愁地说道。
“那些南方来的中原人呢?听说他们都是商人后裔,怎么这一年多了,商队也不见经营的?”娜仁托娅帮乌力罕揪掉几团粘在身上的羊毛,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们的商队好像出事了,死了二十几个年轻人,听说现在要改行,跟着我们放羊牧马。”乌力罕说道。
“他们那么厉害,怎么会一下子死那么多人?你知道是谁干的吗?”娜仁托娅问道。
“他们调查了很久都没有线索,我哪里知道!不过,我估计,八成是豺狗子阿古拉干的。”乌力罕皱眉说道,“不过,这些话可不敢往外面说,豺狗子阿古拉可是对我们虎视眈眈,别让他们找到进攻我们的借口。”
“乌力罕,你这算是男人说的话吗?豺狗子阿古拉怎么了?就算他是魔鬼,难道我们还不敢诅咒我们的敌人了?”娜仁托娅不知怎么了,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把自己的男人臭骂了一顿。
“娜仁托娅……其实,你说的对,我们腾格尔人跟他们势不两立,就算我们每天祈祷他们长生不老,该落下的鞭子总是要落下来的。”乌力罕最近脾气很好,有点怕自己怀孕的妻子,看见她生气了,便不由自主地顺着说道。
“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乌力罕,你能不能像一把刀子那样,就算面对豺狗子阿古拉,你也敢一刀割断那魔鬼的脖子?”看见男人乌力罕这么快就向自己妥协,娜仁托娅觉得更加委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乌力罕慌了,抱住娜仁托娅的肩膀,柔声说道:“好好好,我就做一把刀子,谁敢来我腾格尔人的地盘撒野,老子阉了他狗日的!”
娜仁托娅伏在乌力罕的胸前哭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脸上还挂着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
“娜仁托娅,你看你,怎么像个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不怕羞。”乌力罕憨厚地笑道。
“算了,当年我祖母告诉我,嫁给一匹骏马,我就得生马驹子,嫁给一根面条,我就得成为女汉子。回头你给老族长吉达说一声,我想当下一任族长了。”娜仁托娅一本正经地说道。
乌力罕吃了一惊,两只深邃的眼睛瞪着娜仁托娅,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没跟你开玩笑。等下完崽,我就去练习骑马射箭。挤奶梳羊绒这些粗活,留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