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歪一歪头,淡然一笑,也不计较“阿龙不必骗我,你不想做了,我也不想要了。”
话甫一出口,更觉冰寒袭体,不禁浑身战栗。
便是没有盖头,世界于她,也是一团黑暗,一片茫然。好在她擅长遐想如意回云窗、花鸟拔步床、描金镶银椅、春水梨月帐,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皆染一片红色。
去岁新婚,也是这般模样。
泰格知她心中所想,含笑帮她脱下繁冗的嫁衣,盖上轻柔和暖的锦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青荷只觉无限温暖,心下稍安。
他一如既往,温温柔柔,轻怜密爱,体贴入微。
她昏昏沉沉,意识渐去,又是昏睡,又是沉迷。
梦中却无限冰寒,如同置身千年冰山,万古雪川。分不清去岁和今朝,辨不清梦境和虚幻。
她的寒热双毒尚未清除,丧子又丧夫,痛到极处,身心俱损,如今犹如置身坟墓,寒冷刻骨,视线逐渐模糊,光明渐行渐远,终于失去最后一缕暮光。
她冻瞎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挣扎而出,又被丢进地狱。四周冷寂无声,无限恐惧,无限窒息。
黑暗混沌之中,她摸来摸去,只摸到一堵冰墙,只摸出两手血水。血水越积越深,她浸泡其中,无从心跳,不会呼吸。
成千上万的毒蛇血虫,无情噬咬。她面目全非,只剩煎熬。
噩梦之中,陡然惊醒,后背传来他均匀的呼吸,沉稳的心跳,温暖的话语“香悦,睡得可好?还冷不冷?”
依然在他怀中,心下方安,刚欲松一口气,又生恐惧。
无论如何努力,终究逃不脱梦魇,与现实一丝不差的梦魇。
青荷终于能够开口,半晌方问“阿龙,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泰格闻言心跳慢了数拍“香悦放心,这次不过七日。我每日运功为你排毒,总有一日,你会完好如初。”
运功?轩辕神功?
青荷一颗心如同被蝎蛰一般剧痛“我不光眼瞎,心更瞎。泰哥哥虽与阿龙相像,我也不该混为一谈。”
口中再不多言,心中一目了然“疼我爱我的,自始至终都是泰哥哥,从来不是阿龙。”
奋力睁开双眼,却只见一片黑暗,按捺着酸疼的泪腺,低声说道“泰哥哥,我想见见母亲。”
泰格沉默良久,方才轻轻开口“阿悦,现在已是深夜,宫里早已下锁。”
青荷闻言一惊“是了,叔医前两日亲口说过我寒毒未清,不幸小产,又终日闷闷不乐,是尔血脉不畅,不仅身心受损,更是瞎掉双眼,难以复明,以至于颠倒晨昏。”
一个转念,又轻声说“我的眼睛,别告诉父君。”
阿龙,父君若知你这般害我,上天入地都不会让你苟活。
泰哥哥,炎凉的世态,从来没有意外。人若落难,多少人会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父君若知你无力回天,也许会迁怒于你,没有父君宠信,你要面对多少小人?
泰格温存至极“香悦,别担心,相信我。眼睛总会复原,光明总会重现。”
泰格很温暖,青荷心念着阿龙,更觉心灰意冷,心下重重一沉,如同不闻,迷迷糊糊继续前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