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数月不来天枢宫了,隆冬时分,这里又是一派不同的景象,显得有些陌生了。她将宝霜牵到廊外檐下,抬头望了一眼点起烛火的产房。
幽鸾连痛苦的呼声也没有了,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教主请到阁内坐坐,外面太冷了。”一旁的小侍女招呼她到暖阁里歇息。
她此时正是满头是雪,乌狸大氅也几乎成了白的。深薇推开房门,却看见鱼劫风坐在里面——因他不能进产妇的房门,也只能在此焦急等着。
她合上门,无言地坐到他的对面。他们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话,时隔那么久坐到一起,更是不知从何开口。炭火的噼啪声,在这空旷的房中清晰可闻。
良久,深薇像是鼓起勇气,微笑着问道“孩子出生要叫什么名字?”
对方像是焦虑得无心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味地沉默。
深薇的笑容隐没下去。是了,这种时刻,她还要怎样去分他的心,让他稍稍好过一点呢?继而觉得自己开口有些好笑,心中无奈地苦笑一声。她低下头去理自己的衣襟,埋头的时候,听到对方沉声回答道
“玄机。”
他还是总在她都焦虑得尴尬了的时候,才回应她的话。从来都是这样,一点也没变过。
“听闻梅梳说你如今做了宫主,也还没给你道贺,如今先恭喜了。”
鱼劫风依旧不回话。
唯有他这样不回话时,深薇才有胆量直直盯着他看。他不回话时,便也不去看她,便不知她在看他。
鱼劫风,我第一次这样看你,那时我才十五岁,如今我已近二十三。八年了,我也不过只能在你不注意时这样看你。若是你真的处处都那么像我,沉默也像我,警惕也像我,伪装也像我,那你也会在我不注意时偷偷看我么?
她实在有许多话想问,只是不忍问。可是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有一些话,她无法不问,那已经不再是他们之间的事了。
她沉吟良久,握紧了拳头,故作淡定“我一直有一事想问你……”
鱼劫风垂着头,只是眼睛转向她,低声道“说。”
深薇原本说出那句话后便泄气了的,然而却没想到鱼劫风当即回应了她,仿佛也急切想知她要问些什么——若真是这样,若真是这样,他想回答的是什么?
她心绪很乱,却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幽鸾所生的孩子……玄机,玄机也会是观音蛊的饲主,……你知道幽鸾是观音主的吧?你,你打算怎样?……”
对方像是没想到她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来,抬头惊愕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撇过头去,轻轻地点了点头。“师父要我将她带回天枢宫的那一日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他似是苦笑,“师父不打算怎么办。我也不能打算怎么办。”
深薇却呆住了。
“所以,所以从那天起,你就已经知道会娶她为妻了……”
鱼劫风再次点了点头。
“那你,那你……你娶她是老宫主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对方便沉默不语了。
为什么?为什么?深薇恍惚中似乎明白什么,却又无法理清头绪,回想当年甜儿对她说的那番关于观音奴的话,惊诧中良久才仿佛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难道你们是为了那个孩子?就因为观音主的聪慧一脉单传——”
鱼劫风忽然拍案而起,颤声道“不是的!”
如果那是真的,幽鸾便不过是个工具,为的是让观音主的血脉从此归于天枢宫。失去早前的天枢女脉以后,观音主是他们延续异能的次等选择。只要没有人夺走血棠印、杀死观音主,这支聪慧的血脉仍然可以继承下去,足以维持天枢宫飘摇的生命。
想到幽鸾还在生死线上挣扎,深薇忽然为这想法忍不住感到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