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陵城近些年战事频繁,城外广修驿道驿站,与临近官道只相隔不到百步距离。官道驿道四通八达,连通各村各镇,这官驿两道的岔路口的酒肆就成了各方人士难得的落脚地。
这背靠树荫好乘凉的酒肆店面清爽,桌椅板凳在车来人往的泥土路旁硬是能做到尘土不沾,由此不难看出老板是个极爱干净的人。能在酒肆生意络绎不绝时依旧照顾到这等细微处,怎么想这老板也该是个身强力壮身手敏捷的小伙子,但实则卖酒的老板却只是个年近花甲的瘸脚老人罢了。
腿脚有些不便的老人单姓一个戾字,听上去很唬人,其实老人的身份也的确不简单,当年是曾在沙场上策马扬鞭的一员凶悍老将,他与军中一位一同出生入死的年轻将领彼此结为异姓兄弟,屡立战功,善待士卒,可谓备受爱戴。
后来在一场面临军覆没的突围战中,他兄弟奋不顾身的杀出一条血路,但最终却没能活着走下战场,他也被流矢洞穿了右腿,落下了腿脚不便的病根子。老人每逢阴雨天气右腿就会疼痒如万蚁噬骨,但他从来都憋着一声不吭。
用他那位好兄弟的糙话说就是,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这点痛都吃不住,那真是白瞎了裤裆里那只鸟。
徽州自古出好酒,往名气大了说,有专供朝廷的古井贡和迎驾贡;往耳熟能详的说,有市面上最紧俏的金种子酒和老少皆宜的口子窖;甚至还有备受江湖豪侠和绿野草莽追捧到一壶十两银朝上还不封顶的剑南春。
出身徽州蚌埠镇怀远县的老人在结束一生戎马生涯后,不远千里来到铜陵城,一是为了避开愈演愈烈的惨烈战事,二是他身边还带有女眷小孩,寻思着到个陌生地方静静渡过自己余生,顺便再用还未手生的酿酒技艺挣些金银,好让那从小就喜欢学他爹舞刀弄枪的孩子早些拜入城中名气大点的私塾,可不能再让这小家伙步他和他那苦命兄弟的老路。这要是让这小家伙真去练武,迟早会被强征入伍卷进战火。
麾下白骨,戟上猩红,只有死人才能看到战争的结束。
老人拉扯起这座酒肆,卖的不是金种子也不是口子窖,当然也不会是那号称半杯一两银的剑南春,他酿造的是源自怀远县最为出名也是最讲究酿造手法的石榴酒。
老人技艺出众,但既然想在铜陵城外求得偏安一隅,要求自然也颇为严苛。石榴只选出自昆仑山下果粒颗颗饱满剔透和田石榴,一颗颗剥下不能沾水,同冰糖和烈酒一同封存于罐中深藏地窖,每隔几天开封搅动一番加速冰糖溶解。
久而久之,石榴汁的颜色会逐渐融入到酒水和糖水中,色泽鲜红剔透,在阳光照耀下宛如红宝石,且随着储存时间越来越久,石榴酒的颜色会愈发漂亮诱人。
这种特色独到的石榴酒一开始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毕竟走南闯北的英雄好汉们都喜欢辣嗓子的白酒,对于不那么能凸显他们豪迈气质的石榴酒就欠了那么点兴趣。但随着一天某位在俗世江湖中有些身份的女侠在进城前落脚此处,见猎心喜,饮下一杯石榴酒后,顿时惊为天人。
后来这位女侠几次不经意的口头提到这处酒肆,这“铜陵城外石榴酒”的名气一下就在不大的江湖上打响了起来,许多女侠慕名而来欢喜而去。
老人也不是那被猪油蒙了心的黑商,生意再好,也绝不会往酒里掺半滴水,所以只得渐渐的变成限量供应。
就他那小小地窖,如今可真藏不住几坛好酒咯。
酒肆生意渐好,只凭老者孑然一人自然有些忙不过来,就让当初随他一起流落于此的女子帮忙打理。这位贤惠女子正是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位年轻兄弟的遗孀。
她的丈夫在怀远县的那场突围战中英勇牺牲,部队建制也被彻底打残打废,曾经的将门夫人一夜间沦为草芥,患有心疾的公婆在听闻噩耗后也双双离世,让这名本就是寒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