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风之卷 第一章 赤潮运动(1 / 3)

长无欢 吴在渊 3898 字 2020-06-06

殷国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九日,那是一个寂静而凄冷的夜晚。

在千禧城汉口街的那家孤独咖啡馆里,有个约莫三十岁年纪的青年坐在临窗的一角,手里捏着半盏红酒,看起来显得郁郁寡欢。

他那富有线条感的头发整齐地梳往脑后,漆黑而油亮的皮鞋面上一尘不染。此人的肩膀上披着件藏青色的军装大衣,白里的衬衣外头套有裁剪得当的马甲,而胸前的口袋上则微露着金色怀表的链条。

张玉成记得多年以前,自己也是一个人坐在这里,默默地等着沈曼筠。

那时,沿街的骑楼两侧挂满了陈旧的汉字招牌,有轨电车当当地从老街的中央驶过。盛有冰镇威士忌的玻璃杯上凝着水珠,而窗外的街市则弥漫着暮色。

胡茬花白的面馆师傅正在忙活着抻面,而他那身材变样的妻子则在摊位旁招呼着客人;西装革履的男子瞧了眼手上的腕表,提着公文包的从洋行里走了出来;烫着鬈发的胖太太则在绸布行一边仔细触摸着布料,一边跟谢顶的老裁缝聊起了家常;瘦长的车夫将黄包车停在舞厅的门前,浓妆艳抹的舞女踩着高跟鞋下了车,肥硕的臀部随着步伐而扭动起来。

开裂生锈的镀金牌匾在夜里闪烁着霓虹灯,黑白的电影海报摆在门侧最为显眼的位置。在金门舞厅的街对面开着家装潢古典的电影院,乃是由一名来自东斯国的洋人在此经营多年的产业。当晚上映的那部电影叫做《雪池之恋》,讲的是由国内风靡一时的女明星周以清所扮演的雪妖,跟那位名为元池的少年在忘怀山上相恋的爱情故事。

售票柜台前的人们争前恐后地哄抢着电影票,而橱窗里的那些爆米花跟粉色糖果则吸引着孩子们的目光。三两年轻的姑娘们将自行车停在路边,手里提着皮书包匆忙赶来。她们都穿着浅蓝底窄腰高领袄跟黑色的百褶裙,胸前刺有脩贤女校的月季花徽章。多年前的张玉成身穿着灰色条纹西服,将那两张电影票搁在杯旁,望着一批批观众在电影院的门前散去。他不断地抬起手指敲着膝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那天晚上我等了很久,沈曼筠却始终没有来。我从即将打烊的咖啡馆里走出之后,沿着城心那些雪白的大理石柱廊一路前行。既然心系着对方,理应对此付诸行动。于是,我的左脚踩着稀疏的树影,右脚则踏上皎洁的月光,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秋故里。

城市的午夜里街灯昏暗,树木成荫的香华路上人影稀疏。沈公馆坐落于十字路口的一侧,楼上的玻璃窗都透着澄黄的光亮。我站在门廊前揿着门铃,直到有个姑娘将手搭在门把上,出现在白漆门的背后。

只见那女佣身穿带有花纹的暗青底大襟衫,下着黑色的喇叭袴。她羞怯地捻着搭在肩上麻花辫,连忙道着老爷跟小姐不在府上。在其谎言背后似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苦衷,而我没必要因此跟她较真。沈曼筠家的围墙并不太高,然而这样擅自闯进去似乎有失体面。当我在思索中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忽然瞧见前边儿的那盏街灯旁有座漆朱的电话亭,心生一计后略微笑了起来。后来,我给坐在里边儿的老大爷递了枚银圆,抓起听筒夹在耳朵跟肩膀之间,缓缓转动着摇柄吩咐道“麻烦帮我接线沈公馆,宝贤区秋故里香华路四十二号。”

“明白,请稍等。”电话局里的接线员根据住址翻阅着电话号簿,并向我回答道“沈公馆里的记号为706,下回请先生直接讲号码即可,现在马上替您接线。”我捏着喉咙向女佣表明来意之后,便听见有个人匆忙走下楼来,并用熟悉的嗓音向我问道“喂,请问是哪位?”

“难道听不出来么?”

“可意人儿,你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沈曼筠忽而喜出望外地对我说,“你在干嘛呢?”

“在咖啡馆里等你啊。”

“你就只管骗我吧,反正骗人又用不着给银子。”她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