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黄昏,山麓间灯火零落。
温馨而宽敞的室内点亮了数盏四角纱灯,金色的屏风上映着三道淡淡的人影。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之后,南宫绘月显得容光焕发起来,而沫子倒是因沉重的发髻而愁眉不展。
数只麻雀经过漆朱回廊飞进院内,凌乱的身影在粉墙上交织着。植于庭院前的枫树已老,落红遍地。而绘月的目光则越过围墙上红枫,远远地眺望着夕岚中的清源山。
“从今往后,你们俩便是我兰溪坊里的人了。”玉玲珑吩咐道“若是坏了此间的规矩,便要将你们逐往青楼。可都晓得了?”
闻言后,年少时的绘月轻轻地扯了扯沫子的衣袖,而后跪地伏首,恭敬地回答道“但凭妈妈吩咐,奴家莫敢不从。”
幸而玉玲珑慧眼识珠。不过短短两三年的光景,南宫绘月便在她的悉心调教下,成了兰溪坊里的花魁。而沫子虽然不善歌舞,但她却成了颇得众宾欢心的侍女。
“妈妈,彼时车上有那么多姑娘,缘何偏生挑中了我跟沫子呢?”绘月忽而搂着她的脖颈问道。
“因为你们那副心灰意冷的神情,就同过去的我一模一样啊。”玉玲珑平静地回答道“若是你们被老鸨买到妓院里做皮肉生意,注定是无法在俗世中苟全性命的。”
“妈妈的心地真好,奴家甘愿终生侍奉于您。”
“再好的女儿都是要嫁人的,你又怎么一直留在我身边呢?”玉玲珑缓缓地从袖里取出绘月的死契,并将其放进身旁的灯笼里烧成灰烬。见状后,绘月忽然惊诧地问道“妈妈,这是所为何故?”
“本想着在我临终之前,将兰溪坊的一切托付予你,而今却是不能了。”玉玲珑忽而垂泪,无不伤感地说“昨夜王峪遣人前来提亲,我已经应承了下来。王峪贵为太辰七将,满门极尽荣华。哪怕是被他纳为偏房,也不辱没你的身份。”
“可是妈妈啊,奴家早已心有所属了。”
“是谁?”
“那个人是刘遇安啊,就是那个整天戴着黄狸猫面具的护院。”绘月回答道“昨日便是他拼死血战,方才将我从妖兽之围里救下的。而且当初我在清源山上,遇见的那个人也是他啊。虽然他尚未钟情于我,但是我已决意非他不嫁。若是王峪前来逼亲,奴家愿以死明志。”
“傻姑娘,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爱他么?”
“妈妈,若是有个人刻进你心里,这一世都是不能忘记的。”
闻言后,玉玲珑握着手腕踱步片刻,问道“还有谁见过你回来?”
“除却沫子跟幸春,再无别人了。”
“如此一来,此事便好办了。”玉玲珑连忙吩咐道“绘月啊,赶紧将你这身衣裳脱下来。我会遣人到城外寻一具容貌尽毁的女尸,以便伪造你昨日便在那场妖潮里遇难的假象。而今幸春神志不清,没人会相信她说的话。而我跟沫子则会对此守口如瓶。事到如今,你唯有跟着那小子连夜逃走。只是从今往后,你再也别回这连越城里来。这世间天大地大,总会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妈妈……”
“傻丫头,若是你不愿意嫁,为娘的还能逼你不成?其实我啊,一直都拿你当做亲生女儿般看待!”而后玉玲珑替她抆泪,吩咐道“好了,这等喜事该高兴才是,又何须哭哭啼啼的?”
然而这时,玉玲珑透过绘月的肩膀,忽而瞧见有一蛇形的头影从格子门的一侧悄然退去。屋顶上方随即响起一阵细微的踏瓦声,使得她们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片刻后,碎裂着的瓦片从屋顶上倾落下来。有一蛇妖忽而破顶而出,将脑袋从栎椽的间隙探了进来,朝着她们不断地吞吐着蛇信子。
“你这老厌物,倒是颇有心计的嘛。若非此番七将大人派我将幸春小姐送回来,并且暗中监视坊内,又岂会知道你竟有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