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枝醒过来的时候只有崔荻在他的身侧,汤药在她床头的案上放了很久,已经凉了。他道“我去热一热。”
她眼角泪珠滑落,兀地攥住他的衣角“那只手镯是你送给我的吗?”
“不是。
她追问“那是谁?”
“他是我们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极力地举重若轻。
撷枝“哦”了一声,没有再多想。
侍女又重新换了一碗,因刚煎好,滚烫难以入喉。崔荻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将用小汤匙把药送到她嘴里。
“这些天我一直躺在榻上,觉得日子真是难捱。”
天色阴暗沉郁,一片寂寥冷落,只见苍茫烟尘。秋草寒树在浓雾中隐灭,朦胧缥缈。这几日她都没有出门,掩重门,不开帘,只是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崔荻主动提出“等明日下衙了我们一起去爬以名山吧。”
以名山被白色的浓雾笼罩着,只看见白白的一团,若有清风拂过,兴许能渗出一点绿色。细雨绵密如织,在浅灰色的幕布上飞针走线,凌云寺的苍松翠柏被天光云影浣洗得清新空明。
石阶上长满了青苔,似乎一不留神就要滑到。
崔荻道“要不我背你吧。”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
撷枝笑笑“就那么几步了,哪有那么娇气。”
他搀扶了她一把,一同走到山顶。还没到门口,便见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行礼“施主,鄙寺今日有贵客到访,闲人不得入内,望施主见谅。”
“什么贵客?”
小沙弥摇摇头“此事不便多言,还望施主海涵。”
崔荻只好无奈地看向柳撷枝,柳撷枝亦有些失落,脱口而出“怎么每次来都是这样。”
“每次?”
她的记忆总是这样不清不明,只有一个大概,旁人一追问,便会怀疑记忆的真假。她不再说这件事,对崔荻说“我们回去吧。”
正打算原路返回,就见到一行人浩浩汤汤迎面走来,阵仗不可谓不大。撷枝看清了人们簇拥着的那个人,心中一惊,那便是那日在湖边撞见的陌生男子。崔荻深深看了那人一眼,嘴唇微动,喃喃道“吴王。”
他乍一抬头,竟发现人群中还有周翼之。他用一种冷峻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凶狠得像是要吃人。
撷枝对此毫无察觉,反而嫣然一笑“我们再等一等,一会儿就能进去了。”
崔荻笑道“我记得你从前是不信这些的。”
“也许失望和遗憾太多了就会寄希望于玄妙神奇的力量,”撷枝道,“崔荻,我从前是一个怎样的人?”
崔荻道“你是个很敏感的人。”
她愣了愣,继而客气地笑了笑“走吧。”
寺庙并不大,能闻得浓浓的檀香味。中间的大佛是整木雕琢而成的,慈眉善目亦端正严肃。
撷枝十分虔诚地揽裙下拜,崔荻也学着她的样子拜了拜。
“你求的是什么?”撷枝问。
崔荻道“说出来就不灵了。”又问撷枝“你求的是什么?”
“才说了许的愿不能说出来,怎么又让我说啊。”撷枝歪着头道,她一双眸子如夜幕里的潋滟月光,乌黑深邃却流转含笑。
崔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我们走吧。”
山寺后是一片荒凉的树林,少有香客问津。杂草掩映着一座孤坟,因为没有立碑,远看并不会注意到。
崔荻道“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朋友吗?这就是他的衣冠冢。”
撷枝惊讶之余,又走近了几步“为什么是衣冠冢而且还是无字碑?”
他眼中是深不可测的寂寥,他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微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他和我自小就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