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菀无言以对,崔再临非要说乞丐可怜,他也没法子。
崔再临反过来问车菀“刚才你也准备掏钱,为什么?”
车菀说“那乞丐是一种存在,本是跟我们无关的存在,可他来到我们身边向我们乞讨,就成了一种跟我们有关的存在了。”
崔再临被车菀这番话弄得头晕脑胀“这么复杂?”
车菀微笑“嫌复杂你就别问我啊。”
崔再临重新回到正题,叹息一声后告诉车菀“我今晚去祭拜后爸不是因为钱,虽然这几年在外闯荡让我变得世俗了,但我还不至于为了钱背叛自己的感情,再多钱都不行,这次我回乡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要祭拜后爸了,当时我可不知道后爸给我留了一大笔钱。”
车菀点头。
此时夜越发深了,夜空中的弯月被流云遮蔽,车菀张望市政府广场,露天舞厅已关门,除了喷泉池周围有一些霓虹和远处的路灯,只剩下市政府大楼上方招摇的几圈光束。
车菀拍了拍崔再临的肩膀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崔再临拍着身上的尘土,向车菀提出请求。
这家伙想让车菀明天陪他去一百公里外的监狱探望他亲生父亲。
虽然感到负担,车菀还是爽快应下,原因不在别的,至少崔再临如今愿意承认这位亲生父亲,能想到还有个亲生父亲,想到去监狱探望多年不见的亲生父亲,摒弃长时间积压的怨恨,这本身已具感染力。
何况崔再临紧接着的一句话更具感染力,他说“如果说到做男人做丈夫做父亲,我亲生父亲绝对是失败的,是个逃兵败兵,但他是存在的,没有他就不会有我崔再临。”
崔再临又说“我母亲现在生活过得很平静,即使常常会想念我后爸,也无损她安度晚年。”
崔再临总结说“我一共有两个父亲,两个父亲都是存在的,在我看来,死去的后爸可以继续存在于我母亲的心里,坐牢的亲生父亲也可以存在于我心里。”
不愧是导演,这么快把车菀的“存在”这一套学了去。
车菀点头称是。
归途中,车菀和崔再临在市政府广场路边再次遇到那个乞讨的残疾乞丐,却觉得陌生起来,因为这个乞丐现在竟不爬在地上了,他竟站了起来,顺顺利利站起来了,笔直地站着,利利索索数着手上的钱。
车菀和崔再临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露出苦笑。
崔再临说“原来是个假残疾人。”
车菀补充“还是个假乞丐。”
两人自然不会找假残疾乞丐要回那一万韩元,只当买了个教训,以后就不会轻易上这种当了。
车菀告诉崔再临“明天要我陪你去监狱可以,不过一切花费得你出。”
崔再临不乐意“我可以被一个假残疾乞丐坑骗,给他一万韩元,却不可以被你个朋友占便宜。”
车菀气恼“我可是陪你去探监,探望你的亲生父亲,难不成你还要我花钱?”
崔再临说“反正你也不差这点钱。”
车菀无语。
崔再临也不再言语,目光投落到前方,与漆黑的夜色混为一团,像把车菀给忽略了似的。
……
短篇小说《存在记》到此结束。
跟此前的《撞车记》一样,《存在记》也是个简单的故事,讲了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剧情无非是一天晚上,崔再临找到中学同学车菀,倾诉了他心中最大的隐私,说他有两个父亲,一个是亲生父亲,现在在坐牢,一个是后爸,半年前去世,给他留了一大笔钱,这晚他独自去墓园祭拜了后爸……
很简单的生活故事,也很寻常的人间情感。
然而金竟成却用一种独特的写作手法,从这个生活故事中提炼出了一种“存在”的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