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离开没多久,自己家出身显赫的金贵小公子,就对着以前家里砍柴的杂役喊起了娘。而被喊的那个,居然一丝诚惶诚恐的意思都没有,还大咧咧地应着,把俩孩子当成了自己生的,还打着给俩孩子改姓落到自家户头上的主意。
上一次长途跋涉,她是陆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有舒服的马车坐,有小丫鬟伺候着,还有专门的护卫、管事负责路上的各类杂事,什么时候打尖、什么时候住店全不由他们操心,样样妥帖,处处精细。
这一次长途跋涉,开始是逃命,后来就是整日憋在棺材里昏睡,只有天黑了才能在野树林里露个面透透气。等终于熬出了头,却又是晴天霹雳,以前所依仗的国公府瞬间倾覆。原本的主子成了阶下囚流放犯,像她这样的仆役下人更是不知道零落到何处。幸亏她命大,遇到个柴娘子。虽然有些没规矩,可人家心是好的,冒着天大的风险,把自己和俩小公子给救了出来,还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夏竹坐在虎威镖局的大车上,不动声色地往车厢里头又挪了挪身子。旁边坐着一个妇人,隔着她坐着的是她的男人。整个车厢里就她们两个女子,若不是恰好有这么一对夫妻,她就得挨着那些糙汉子了。
就算不挨着,那气味也让人受不了。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怕是从来也不洗澡,身上散发的气味让人恶心。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夏竹觉得自己都要被熏晕过去了。
车厢的板子不是很厚,还有一些缝隙。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条比较大的缝隙,从那儿能进来一点新鲜的气息。尽管那气息里有外头骡马身上的味道,可也比车厢里的气味好闻多了。
夏竹就把自己的头紧挨在那条缝隙处,身子后头塞了自己的小包袱,避免自己和干硬的车板直接接触。小包袱里有一套柴娘子硬塞给她的薄棉衣,她当时还顾着脸面不想要,上了路之后才万分庆幸自己留下了这套薄棉衣。
镖局为了省钱,能不住店就不住店,能住大通铺就绝对不住客房。只有途径大些的城镇时,才会因为招揽生意稍加停留,其余的时间便是匆匆赶路。好多次夜里荒郊留宿,若不是有这一套薄棉衣挡着风,她怕是早就被冻死了。
还以为跟着镖局,路上的日子能够好过些呢,谁知道还不如跟着柴娘子。那时候虽然昏睡,可从来没有身体酸痛的感觉,哪里像是睡在棺材板上?倒像是睡在香软的床铺上。
夏竹的头有些晕,镖局的车队走得比较快,晃悠得厉害。她把头往那处缝隙处又靠了靠,觉得这处缝隙里透进来的那一丝丝带着骡马气息的空气,简直就是救命的良药。
好在很快就能到京城了,她今天早上听赶车的车夫说过来着,若是路上比较顺利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到京城了。
外面传来阵阵感叹声,夏竹竖着耳朵勉力听着,仿佛听到了有人在说“终于到了”之类的话。
京城到了?!
夏竹一下子来了精神,直起了身子,想透过车厢里密密匝匝的人影看出去。可车厢里的人也太多了些,她又是在最里面坐着,竟是什么也看不到。
旁边的夫妻是在晋中的时候就上来的,因为车上只有她们两个女子的缘故,这一路上也有了些面子情。夏竹便问旁边的妇人“大嫂,可是到京城了?”
那妇人也不知,只好看向自家的男人。那个男人倒是听到了外头的谈话,便笑道“是呢,好像是到了。”
坐在车厢边上的一个小厮自然是听到了车厢里的议论,扭头冲着里头脆声道“到了,到了,前头已经看到城门了。”
满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沸腾了起来,长途跋涉的疲惫一扫而光,终于到京城了!
有性急的就问“咱们什么时候下车啊?”
那小厮是一个四处游历的秀才家的,见自家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