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四年,7月23日,元国,广元路,剑门关。
剑门,天下雄关,雄关天堑。
自古以来,出入四川盆地的道路就没几条,大方向上大致有二,一是自东方经长江与外界沟通,二是自北方经山道与汉中沟通。这几条北方山道之中,金牛道是主要的一条,此道穿越重重大山,其中最险峻的一座便是横亘东西的剑门山。
剑门山北麓极为险峻,几乎全部是垂直的悬崖峭壁,故以“剑”为名,几乎不可能攀登,唯有山中一条窄窄的豁口可以通行。剑门关,便是位于这个豁口之上,地势极狭极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历史上,剑门关也多次失守过,但鲜有被人从正面攻破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后方出了问题,才被外敌里应外合拿下。就防御力来说,它的险峻是母庸置疑的,就连数年前夏军攻入汉中,也没有乘势去攻剑门,而是取了东方的广元城就歇息下来,远远与剑门对峙着。
哦,说“对峙”可能不太恰当,实际上就是夏军懒得过来而已。元军虽在剑门雄关把守着,但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招惹了夏军,根本就不敢主动出击。
这样一个懒一个怕,一直相安无事过了好几年,元军差点就要以为安稳了。可没想到,到了今年的夏天,局势又紧张了起来。
忽必烈驾崩后,元国权力中枢出现了严重的内斗。江安府的陈嵬力主应按礼法让皇太孙答剌麻八剌登基,但成都的安童等人声称真金接受了华夏的册封已经叛国,他的儿子不可能继承大统,因此想要拥立九皇子镇南王脱欢为新帝。双方自然各不相让,明争暗斗,各自拉拢文武大员,气氛剑拔弩张。
而到了五月份,一件大事彻底引爆了双方的矛盾——答剌麻八剌在从昆明移镇江安的时候遭遇死士刺杀,不幸身殒。陈嵬得知之后大怒,与成都方面彻底撕破了脸,将过去暗中收集的黑料全抖露了出来,指责他们为“叛逆”,甚至声称先帝也是被他们暗害的,号召各地大将世侯共讨之。
成都一方自然百般辩解,但木已成舟,裂痕已经刻下难以修补了。不少有德老臣就此隐退不问世事,一些军方实力派不愿同室操戈,但也不想再跟逆臣同流合污,便率军向西南转移。这充实了陈嵬手下的国人力量,但无疑使得本就捉襟见肘的成都朝廷雪上加霜了。
而元国内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夏国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这段时间里,来往汉中的商队突然大幅增多,向广元城输送了大量的物资——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在战备了,再算算时间,等到秋天天气凉爽、农田即将收获,岂不就是动兵的好时候了?
元国从上到下,本来就没有人会天真地认为夏国会永远放着他们不管的,而当夏军有动作的迹象的时候,也立刻从上到下反应了起来。混乱中的小朝廷有什么反应还不必说,至少前线剑门关的元军是紧张得很,不断往广元派去探子,探查夏军的备战情况。
不过夏军的警戒严密,空旷地有骑着青岛马的骑兵巡视,山林中有山地步兵哨戒,探子很难探查到真实情况,只能远远看个大概,还经常折损人手,探到的情况云里雾里的。
现在就又有一队探子自东北仓惶奔逃回来,守关的百户黎永见了后,连忙带了一队兵去接引他们。
实际上也没什么追兵,汇合之后双方都放松下来,放缓了步子往关城走去。
趁这个功夫,黎永便问道“如今夏军可是又有了什么动作么?”
为首一个脸摸黑灰的探子啐了一口,道“似乎不妙。以往弟兄们就算靠不近,至少也能远远望见广元城南的那座塔,可今日走到一半,就被外围的游骑拦下了。看这样子,我猜他们多半是往南移营了,指不定过几日就能在关城上看见他们了。”
黎永一惊,然后想想其实也在预料之中,于是只是叹道“果然还是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