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平静地讲述着曾经发生的那些凄惨故事，她的语气虽然极为平缓，萧明却能从中听到一些细微的颤抖。

而心急如焚的陆子信，见众人都在认真听着，也只得耐着性子听，听着听着，不禁有些同情这个小姑娘。

“没了娘亲，只能我去山上捡柴，可是我捡的柴总是不够烧，爹便只点在自己房中取暖。

那天爹又喝醉了，打了我一顿，便点了柴睡下了。

我裹着冰凉的被子总也暖不过来，睡不着，忽然瞧见爹的屋子里有火光，我爬起来看，那火已经烧着了窗子，窜到了房梁上。

我从自己的屋子翻出窗，站在院子里瞧着大火吞噬了整个房子，我听到屋里的喊声，喊得很凄惨，比我和娘亲挨打时的喊声，还要凄惨。

可我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时候我心里什么都没想，只觉得这火烧的，可真暖啊……”

众人听着，有人沉默，有人叹息，有人不寒而栗，一个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烧死，却如此平静。

若说在她眼中那是至亲之人，她的冷血让人不寒而栗，若说那是折磨她的魔鬼，她却内有丝毫解脱的愉快。

或许在她眼中，那既不是亲人，亦不是仇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阿若接着道“大火惊动了邻居，蒙哥哥用一条被子把我裹回了家，我便在蒙哥哥家住了下来。”

原来的屋子被烧没了，她也并不在意，一墙之隔，她却从没回去看过。

“蒙哥哥一家待我很好，会给我做新衣服，买桂花糕给我吃，我也喜欢叫他们爹爹，娘亲。”那时候她真的像这个家的一份子，像是蒙哥哥的媳妇，或许蒙哥哥的爹娘，也是这样想的吧。

“那一年我及笄，娘亲说及笄以后，就是大人了，可以成亲了。

我一直盼着这一天，盼着当蒙哥哥的媳妇，可是我又有些担心，因我没有嫁妆。

生辰的时候，我还在想着蒙哥哥会送什么给我，从早上等到晚上，好容易蒙哥哥和爹爹做工回来了，他们却都不高兴。

吃饭的时候，蒙哥哥说他要去投军，一定要去，爹爹气的拍了桌子。

我不懂什么叫投军，娘亲说，就是去打仗，当兵。

听娘亲这样说，我又想起那些骑马奔过街巷的士兵，那蒙哥哥，会很威风的吧。”她那时只是为蒙哥哥骄傲，他会成为一个那样威风的人。

“那天晚上，蒙哥哥悄悄把我叫到院子里，说男子汉大丈夫，国家有难，不可只顾自己，他一定要去投军。

蒙哥哥说这话的时候，可比那些骑马的士兵还要威风呢。

他握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说让我找个好人家嫁了，别走我娘的老路，让我忘了有过他这么个人。

我不明白，他去投军，我等他回来便是，为什么要让我忘了他呢。

可是蒙哥哥说完这句话，就翻墙走了，我就站在院子里，想了许久，也不明白。

直到娘亲把我抱回去，娘亲流着眼泪说，投了军，去打仗，很少有人能活下来的，即便是活下来，等打完仗，也许也是八年十年之后了。”

她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她只知道，蒙哥哥也许再也回不来了，她要去找他。

“那天娘亲一直在哭，爹爹打了一壶酒，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

也许是十年八年，也许是一辈子，我怕等不着，我要去找他。

趁爹娘不注意，我跑出去，顺着那日看到的士兵所去的方向，奔出城。

可是城外没有蒙哥哥，我就沿着路继续跑，跑到天快黑了，遇到了十几个拿着刀的人……”

说到这时，阿若的身子不自觉地缩了缩，萧明眯了眯眼睛，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