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朋友所画的《洛阳游侠图》,我一直挂在这里。”
在城南一座豪宅内,有位身穿葛巾布袍的中年男子带着裴頠和雨轻来至前厅上,他名叫剧览,是沛国人士,这座豪宅是他一位早逝的朋友的,他只是代为看管。
裴頠久久地望着那幅画, 说道:“一个真正的侠客会穿透现实的樊笼,把冰冷的剑气纳入胸怀,与热血、胆识和理想汇成一体,而读他的画,可以感觉出那股无形的剑气裹挟着血淋淋的现实扑面而来,在画中无不透露出壮志未酬的悲愤。
有志向的士人,往往是手不释卷,剑不离身,画中之人纵酒洒剑气,也许最开始他也有着跟祖逖一样的想法,闻鸡起舞,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提剑而起,荡尽世间的不平,可自始至终他都未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客,他的侠客梦,最终只能是一个虚幻的梦想。”
剧览笑问道:“那么足下认为谁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游侠?在列国公子、延陵季札这等卿相之侠和朱家、郭解等闾巷布衣之侠中,足下更推崇哪一类呢?”
裴頠认为没必要对不熟悉的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牵着雨轻的手,缓步徐行,淡定的环顾四周。
雨轻却慢慢说道:“所谓侠,凭借的是一种精神气概,不是形式化的资格,人们常说有侠风、侠气、侠节,但不会讲什么侠礼,不论是孟尝信陵等贵族公子,还是朱家剧孟郭解等人,他们都有足够的财力养士结客, 有许多人依附皆为任侠。
秦汉之际,尚武之风浓厚,多有仗剑过市之人,任侠者可权行州里,力折公侯,可到如今,只有单身或少数的侠客剑客,可称其为游侠,但已经不再具有那样的势力和权威,我并没见过什么游侠,但是我最敬佩西汉洛阳豪侠剧孟,他帮助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除了行侠仗义,还足智多谋,像他这样智慧型侠客可是少之又少的,我的七叔好结交轻侠,如果他在这里的话,应该很愿意和你聊这方面的事情。”
剧览呵呵一笑:“你能有如此见地, 看来是你的叔叔教导有方。”
古掌柜很早就告诉过雨轻, 曹仪在谯国铚县有一座宅子, 曾经带着裴若澜来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对于剧览这个人,古掌柜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是个隐士,毕竟古掌柜只是曹家的旧仆,曹仪生前认识并结交过许多朋友,这些人在曹仪一去不归后,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自然也不会知道曹仪还留下一个女儿。
在曹仪携妻眷返回洛阳前将这座宅子交给了剧览,古掌柜也曾派人来过这里,可惜剧览都不在,写信给他,他也不会回信,似乎是心灰意冷,不愿再与洛阳那边打交道了。
雨轻望向他,好奇的问道:“剧先生,东院那个花圃是你打理的吗?”
剧览摇摇头,笑道:“我请了一位老花匠,他姓司寇,种花技艺很高,能种出罕见品种,变色千种,红白斗色,他先前就为嵇家和孙家嫁接过姚黄牡丹,当时孙家那位秦夫人还想花重金挖他过去,他在谯沛算是最好的种花师了。”
雨轻微微点头:“我逛花园时也没有看到司寇花匠,他去了何处?我养花总是养不好,想向他请教一下。”
剧览没想到雨轻对养花这么感兴趣,说道:“他应该是去嵇山附近挑溪水了。”
雨轻狡黠一笑:“我想跟他学养花。”
剧览又细细打量她一番,发现她的衣袍上绣着兰花和水纹,腰间系着象牙镂空雕葫芦香囊,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友人曹仪,这个香囊正是曹仪随身佩戴之物,而今这香囊却带在他女儿身上。
裴頠会带着雨轻来到谯国,并且走进这座宅子,剧览有些惊诧,虽然他是初次见到雨轻,但并不感觉陌生,因为这两年雨轻也给他写过信。
即便剧览从不给雨轻回信,雨轻照样会继续给他写信,在信上问的都是有关她父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