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道: ‘那算得什么,何必这么搁在心上。”
圆融道:“那却有个缘故,银子虽只五百两,用处倒很大。三塘口尼姑庵的住持福缘,五年前就和我要好。我嫌她年纪大了些,有三十六七岁了,不愿意时常到她庵里去。福缘恐怕我把她抛弃,想出些方法来笼络我。她有几个年纪很轻的徒弟,她都一个一个的用药酒灌醉了,陪着我睡,我只是不大称心如意。离尼姑庵四五里路远近,有一家姓陶的绅士,是有名的富户。陶家有个在浙江做镇台的,死在任上,留下一个新讨进来的姨太太,年纪才十七岁,生得着实漂亮,并是良家的女子,陶镇台设计讨进来的。陶镇台一死,陶夫人的醋心不退,逼着这十七岁的姨太太在陶家守节。姨太太不敢违拗,就随着陶镇台的灵柩一同归到陶家来。凑巧搬运灵柩的那日,我在半路上遇着了。像那姨太太那般娇丽的女子,我白在世间鬼混了几十年,两只无福的乌珠,实在不曾瞧见过一次。这时虽是在半路上偶然遇见,但我的三魂七魄,简直完全被他勾着去了。我知道陶家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家,那陶夫人治家又十二分的严谨,谁也不能到他家做出奸情事来。我寻思无法,只好求福缘替我出主意。福缘倒肯出力,专为这事在陶家走动了好几个月,劝说得姨太太情愿落发出家,终身皈依三宝,就要拜福缘为师。可是陶夫人不答应,说是落发出家可以,但不许在福缘的如福庵出家。自己拿出钱来建了一个小小的尼庵,就在陶家的住宅背后。不知从甚么地方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尼姑,陪伴那姨太大。姨太太便真个落发修行起来,只苦了我和福缘,用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气力,到底不曾如着我的心愿。幸亏福缘能干,渐渐的和那老尼姑弄热了,知道老尼姑也不是个六根清净的人,生性极是贪财。福缘费了许多唇舌,她才答应了给她五百两银子,她方肯担这风险。我那日向你要五百两银子就为这。就在那夜,老尼姑将福缘给她的药酒哄骗得姨太太喝了,迷迷糊糊的与我成了好事。次早醒来,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翻悔也无益了,索性要嫁给我做老婆。若论她的模样性格,本来做我的老婆也够得上。不过,我是一个天空海阔来去没有挂碍的汉子,多添一房妻小,便多添一层挂碍。并且她已经落了头发,娶回家来也不吉利。只是我心里虽然这么想,口里仍敷衍她,教她安心等待,等到顶上的头发复了原,即娶她回家。她怨我没有娶她的真心,几番对我说,你既不能娶我回家,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从此就不要到我这里来了。免得风声传到夫人耳里,我的性命便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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