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慨出了承乾宫,去千秋宫看了看小九,抱着小九喝了盅玫瑰花露水,又哄着小九睡了午歇。
小九身边的宫人青环回禀着近日的情形,“...您搬出宫后,膳房的人越发怠慢,有几日送过来饭食全是凉的,油就这么凝在表面,每回都是奴用油灯一点一点烤暖再给九皇子吃。好歹还是曲贵妃见九皇子可怜,特意斥了膳房两句。三皇子,哦不,雍王殿下之后也来千秋宫看了看九皇子,这日子才好过一些。”
徐慨点了点头,回原先的屋子,坐在光秃秃的床板前,沉凝了许久。
看窗外,许是因夏天到了,院子里那颗芭蕉树向阳而生,翠绿秀美,蕉叶当窗碧脆似绢,玲珑如画,很可爱。
那颗芭蕉树旁,长了一棵小小的树,长在隐蔽暗处,枝叶在芭蕉的映衬下略显焦黄。
一个朝着向阳而生,一个偏安阴蔽之处...
一个生机勃发,叶子绿得如同澄澈的翡翠;
一个安静凋落,一场意料之外的风雨便可将它摧毁殆尽。
徐慨双手撑在膝盖上,紧紧抿了抿唇。
圣人就是阳光...
他们就是那些树...
向着阳光生长就可以生机勃发,繁茂枝叶,开花结果。
反之...
徐慨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沙漏,早朝已下,心中有了成算,站起身来,出了千秋宫,向太液池去。
顺嫔说得不错。
夏日炎热,太液池边凉快,冲淡了蒙蒙热意,整个人变得清醒了几分。
徐慨没有挑草木葱茏的阴蔽处站立,反而背着手面朝太液池,站在了太阳直晒处。
太液池水波粼粼,阳光直射而下,徐慨也不知站立了多久,回廊有浩浩荡荡一群人蜿蜒而来,为首的正是乾和殿大太监魏东来,见了徐慨,心头“啧”了一声——这素日板着脸冷着心肠的老四怎么今儿个也知道在太液池堵圣人了?
魏东来瞥了眼东边,今儿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升起呀!
“奴请秦王殿下安!”魏东来心里头腹诽,面上带着抹谁见了都亲近的笑,侧身让了随后而来的圣人。
圣人是去年过的四十吧?
瞧上去正春风得意,鬓间的须发黢黑发亮,面容和煦亲切。
“哟,老四进宫了?”
徐慨抿了抿嘴唇,埋了头,一撩袍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魏东来眼神一使,身后跟着的女使内监埋头散去,自个儿也跟着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做分毫不见——开玩笑!秦王老四是宫里头怎样一个人?不苟言笑,也不懂变通。说好听点是端正公平,说得难听点便是不近人情,这同八面玲珑的三皇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白了,人嫡出尊贵的二皇子也并没有拿架子!
这样的人,当着奴才,跪了地。
多半,这话儿不是好话,这事儿不是易事。
圣人倒不惊讶,笑呵呵地,“你这是作甚?今儿个早上吏部给你告了假,朕觉着惊讶。你是个天塌下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小时候发着高热也要闹着去学堂,今儿怎么就告假了?身子骨不爽利?”
圣人说起小时候的事儿,徐慨眼神软了软,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磕了个响头,“父皇,儿有罪!”
圣人手一抬,魏东来躬身搬了只蒙了凉席板子的杌凳。
“你说说,什么罪?”圣人既没开口让人唤起,语气也半分未变,听起来仍是乐呵呵的,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今儿个你没来上朝,勇毅侯府的左骁卫裴寺光、勇毅侯裴寺景也未上朝。前者报的是家中大事,后者报的是失踪。”
徐慨双手俯地。
阳光照在头顶上,汗水顺着额头留到面颊。
他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声音,“勇毅侯及其七子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