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银针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倒给她平添了几许生气。
相老夫人无比心疼,可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眼瞅着心爱的孙女变成刺猬。
扎完了针,陆御背手来到相老夫人面前。
“二姑娘怎么样?可有转机?”
“暂时还没有。”
“噢。”
“老夫人,我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尽管讲。”
“我来的时候没有吃饭,我看你们饭桌上还剩有不少……”
好吧,原来是饿了。
反正这一屋子人谁也没胃口,他吃就让他吃吧。
陆御撩了袍子坐到锦凳上,相府这日子过的可以啊,铺张,奢华,一顿饭屠宰了这么些鸡鸭,这得多少银子啊。
不能浪费。
他吃了块板鸭,又喝了碗鱼丸汤,几口下去,碗中米饭就见了底。
“慢点吃,别噎着。”相老夫人说出这话,心中甚觉凄凉。
往日相遂宁吃饭,也曾这样狼吞虎咽。相老夫人也是这样交待她的。
如今,物是人非了。
“陆公子,二姑娘的病,还有的治,对吧。”
“只要能醒过来,就有的治。”
“如果一直不醒呢?”
“不会的。”
“陆公子这么有把握?”
“没把握,我猜的。”
额。
相老夫人皱眉。
这孩子,说话怎么就没点数呢。
怎么着也是跟长辈说话,怎么没点谱啊。
“老夫人放心,二姑娘她命硬,我赌一吊钱,她不会有事。”
额。
相遂宁命硬吗?
犹记得她刚出生那会儿,瘦的很,接生婆把她抱在手里,跟抱了个小南瓜似的,加上唐氏的奶水又不好,给她找奶妈子她又不亲近,总是哭,缠着唐氏偏让她喂。相老夫人一度以为,相遂宁说不准哪天就夭折了,反正那一天不会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吧。
可过了好些个十五了,她还炯炯有神地活着,只是瘦一点罢了。
要说她瘦弱吧,她又扛活。
五年前一场大雪,相遂宁还是一个孩子,跑到集市上去玩耍,跟着去的丫鬟与她走失了,那雪纷纷扬扬的直往人脖子里灌,等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里,天都黑了。
那天夜里她就发起了高烧,也是额头滚烫,明珠端着热水伺候了她一夜,第二天大夫还没来,她竟然大好了,还嚷嚷着要吃油糕。
那夜的高热是什么样,相老夫人并不知道,那一夜相遂宁怎么熬过去的,相老夫人也不在身旁。
可大雪纷飞气温骤降,青城冻死了好几个乞丐的夜晚,她都熬过来了,如今是怎么了?
陆御打了个嗝,看来是吃饱喝足了。
相老夫人独自坐在塌上,死死地盯着帷帐后面。
陆御为相遂宁扎针,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她还是了无生机。
“便是能说两句话也好啊,她躺在那儿眼睛不睁,不言不语,我心中实在是……”相老夫人低下头去,神色郁郁。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断,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帷帐后面突然传来朗诵声。
这是背课文吗?
这是相遂宁的声音啊。
相遂宁披头散发坐了起来,她穿着淡粉色中衣,外罩一件藕色广袖衫子,坐那儿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相老夫人虽认得几个字,可这念的什么,她也不懂。
陆御心中诧异,本以为相遂宁跟他一样,不爱读书,最是放纵不羁爱自由,不料她偷偷的补了课啊,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