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妈说有结婚时候的录像带。
画面里的男人穿着宽大的黑色西服,正在整理自己的领带。他推了推鼻尖上的大框眼镜,透过淡黄色的透明镜片,安贝琳仔细辨认着他的五官。
他被周围人推搡着,低着头有些腼腆,又迅速镇定起来,只是那眼神依旧飘忽不定,他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看起来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
安贝琳发现他的下颌骨很宽,和梦中的印象不太相符。
“你看,你爸爸结婚的时候有多紧张!”安妈最喜欢这个片段,常常把这组镜头翻来覆去地看,每次重温时嘴角会不自觉地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
“这个是爸爸?和现在长得好不一样哦。”安贝琳可笑不出来,她的神经绷得太紧了,还有些自作多情,现在看谁都自动幻想成梦中那个神秘的男人。
“那是90年代的打扮了,脸型都有些变化,你爸爸还特地去烫了个头,现在看看有点土哦。”安妈有时爱说反话,越在意的就越忍不住想吐槽。
安爸虽然已年过40,但不得不说无论是瘦是胖作何打扮,颜值这件事还是拿捏得死死的,怎能被人恶意抹黑:“那时候我不要太时髦哦,别在女儿面前这么诋毁我这个做父亲的形象。”
安妈背过身去朝女儿眨了眨眼,潜台词一目了然,转而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婚礼上的宾客,很快画面快进到证婚人登场的时刻。
终于要来了。安贝琳不由地身体前倾,用双手撑住膝盖,开始努力调取梦里残存的记忆碎片,她心想要是再多看几张脸恐怕就没有确认的必要了。
一位年纪稍长、腰背挺拔的男人踏着正步上台,镜头推进,安贝琳的双眼跟着眯缝起来,在侧脸鼻翼上一颗不大不小的痣引起了她的注意。安贝琳极力回忆着梦中的画面,她不记得那个人有这么明显的外貌特征。
男人站在台前宣读起证婚词,红本刚好遮住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鼻尖以上的部分,他每读一段会稍稍抬头再接着读下一段。
能不能把头抬起来一点,安贝琳心里焦急万分,她不得不趁着那几秒钟的间隙快速捕捉更多细节:记得额头中央有一个美人尖,这位没有;鬓角应该是有点长的,双耳紧贴着后脑骨,对了,不过他好像没有这么厚实的耳垂;鼻子嘴巴记不太清了;就是这双眼睛……
安贝琳左思右想觉得眉宇之间似乎有些神似,只是差了一点儿感觉:“这个就是钱爷爷吗?”
“对,你看那时候的钱爷爷精气神多好,谁能想到还没等到儿媳妇就走了。”安妈的情绪再度翻涌而至,手心里攥着的纸巾的褶皱又加深了几层。
安贝琳不知该如何安慰妈妈。按理说钱爷爷是世交,到了安贝琳这一辈还不曾有过来往,纵使妈妈认识爸爸后有受到钱爷爷照顾,至少安贝琳记事以来未曾有过密切的联系。
“你钱爷爷呀是个根正苗红的积极分子,他有一个剪贴簿,领导人换届的时候他会做一份手工报,把领导人的生平从报纸上剪下收集起来,他每天都会看新闻联播,然后和我们讲很多处事的道理。”安妈说到这儿,眼眶已经红了半圈,双眼一闭,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快速滑下。
安妈回忆起自己刚入社会时都是钱爷爷带着她,对她的帮助很大,是贵人也是良师,“我叫了他三年老师,之后我离了职就断了联系,直到在你爸爸的宾客名单里又看到了他的名字,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于是钱爷爷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两位新人的证婚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嫁给战友的儿子,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钱爷爷退伍后被分配到国家电网工作,而安妈辞职后去做了报关文员,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安贝琳的百日宴上,一晃十多年过去,再见已是阴阳两隔。
怪不得妈妈会如此伤心,安贝琳的脑海里闪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