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筝止住前进的脚步,茫茫然望着前头树梢上结了霜的冰脆往下掉,什么都没再说,垮了步就往前去。
无意义的争吵。
她不想了。
摇摇晃晃间,她走进了门庭里。
季平舟为自己无端生起的怒意觉得羞愧,分明三年前那场惨烈的争吵过后,他发誓再也不跟她吵架。
可今天贺云醒回来,仿佛当年的场景重现。
他在席间一两句模棱两可,没头没尾的话,就激起了千层涟漪。
季平舟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腔调,语气,精华到眉宇间一点点的戾气,好像他抢了他珍爱的玩具,然后说“舟舟,你知道你赢在哪儿吗?”
彼时他正陷在禾筝美化过后的爱情漩涡里,对她这个小叔叔都尊敬无比,谦谦君子似的冲他笑,“叔叔喝多了吧?”
没有。
贺云醒在婚礼上一杯都没喝,他清清楚楚地看着季平舟的手,“你不过是赢在了一把手术刀上,你回去看看吧,筝儿嫁给你,只是想让你救她的心上人。”
爱?
感情?
他想的太多了。
方禾筝无情无义,从不讲爱。
季平舟被贺云醒的话弄得慌了神,赶回去见禾筝,她正沉浸在新婚的喜悦当中,见他回来,体贴精细地替他拂去肩膀上的霜气,踮脚就吻他的眼睛。
这恰好便印证了贺云醒说的“可惜她心上人太傻,太痴情,竟然为了她把眼睛都给了你,现在的你,不过是他的替身。”
替身两个字从此成了这段婚姻里季平舟耻辱的烙印。
于是他开始报复,报复禾筝的欺骗,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闹过了头。
室内和暖,温热感从脚底板往上升,冲散了禾筝蕴藏在头顶的火气,她从不爱生气的,一直唯唯诺诺的那个才是她。
从小受气受惯了。
面对季平舟这样少爷似娇贵的人物,她也能笑颜以对,把他伺候好。可近来她越发觉得,这少爷不止想做少爷了,还想做皇上。
“把小姑爷送走了?”明姨在门口等了好久,见着禾筝进来,巴巴的就来问。
禾筝一贯是个滑头的。
欺软怕硬。
面对方夫人不敢问的话,她当着明姨却能用撒娇的口吻埋怨出来,挽住了明姨的手,她贴在她肩上,却噘着嘴,“姨,您怎么都没告诉我他要来,昨晚上吓我一跳。”
“我本来想把你叫醒的,小姑爷要自己进去。”
昨夜电闪雷鸣,她又是噩梦惊醒。
看到季平舟那一瞬,真以为是见了鬼,现在想想后背都是冷的。
“下次可别这样了,我这几天真想清净,不想见到无关的人。”
明姨忙把她的嘴捂上,“还没离婚呢,别乱说话,况且我看今天,小姑爷挺在意你的,别是你任性,耍威风吧?”
纵然是玩笑口吻。
禾筝也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