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屋子十分简陋,巴掌大的地方,放了一张床榻和一桌两椅,便没什么空地了。
烛火跳跃下,床榻上的永安侯夫人满面泛红,全身不停痉挛抽搐,口中不停说着胡话“别过来,都别过来。我做了错事,我已经遭报应了。你怎么还不饶过我……”
因为永安侯夫人全身抽搐个不停。程景宏想为永安侯夫人施针,却无从下手。
门被猛然推开。
程景宏一转头。果然是裴璋裴珏兄弟两个来了。
裴璋几步冲到床榻边,因情绪激动之故,声音嘶哑“母亲!”
永安侯夫人依旧在抽搐,声音陡然尖锐“裴钦!你做的恶事,你死有余辜!你别来找我,快滚!”
一边嚷着一边胡乱挥打,啪地就打中了裴璋的脸。
裴璋顾不得脸上的刺痛,迅疾出手点了永安侯夫人的昏穴。永安侯夫人果然安静了下来,不再乱嚷。身体本能的抽搐却未停下。
“程军医,”裴璋声音有些颤抖“求求你,救一救我母亲。”
程景宏没有多言,略一点头,坐到床榻边,开始为永安侯夫人施针急救。陈皮立刻上前,替主子打下手。
裴珏站在床榻前,看着面如槁木的永安侯夫人,心里涌起强烈的酸楚。
永安侯夫人不是和善的嫡母,却也算不得如何坏。除了言语刻薄从不将他放在眼里之外,没怎么苛待过他。生母早逝,他依然在裴家内宅安然长大。衣食用度不及大哥,也是锦衣玉食。
这两三年来,裴璋和永安侯父子反目。永安侯夫人夹在其中,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裴家骤逢大变,永安侯夫人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天起,就像离了土的花,一日日枯萎凋零。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永安侯夫人撑不过去了,将要和那三个死去的裴家人一样,葬在异乡他处,成为孤魂野鬼。
……
不出裴珏所料。
永安侯夫人已熬得油尽灯枯,也全无求生之意,施针后也没见好转。倒是抽搐得越来厉害了。
程景宏黯然地叹了一声,低声对裴璋说道“你解了夫人的昏穴吧!等夫人醒了,你和夫人说说话。”
这无疑于告诉裴璋,永安侯夫人已走到末路,活不过今夜了。
裴璋双目泛红,心里的悲痛几乎溢出眼眶。整个人似被冻住一般,动也未动。
裴珏心里沉重难受至极,既是为了嫡母,也是心疼长兄。他将手放在裴璋的肩膀上,哑声低语“大哥,你解了母亲的昏穴吧!”
过了片刻,裴璋才嗯了一声,伸手解开永安侯夫人的昏穴。
说来也奇怪,永安侯夫人忽然不抽搐了,睁开眼的刹那,神智竟十分清醒。
这是回光返照,也是弥留前的最后一刻。
永安侯夫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没什么惊惧,反而是满脸的释然“我就快死了。”
离京两个月,裴璋咬牙撑了过来,再苦再累再难受也没掉过泪。此时,短短几个字入耳,裴璋鼻间满是酸楚,泪水夺眶而出。
永安侯夫人吃力地摸索着裴璋的手“阿璋,你别哭。我早就该有这一天了。苟延残喘多活了两个月,到底还是要去见你父亲了。”
裴璋哽咽难言。
裴珏也哭了起来。
程景宏心中长叹一声,起身走了出去。陈皮也随主子往外走。待主仆两个回了自己的屋子后,不约而同地一同叹息。
陈皮低声说道“公子,奴才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位永安侯夫人。可现在见她快死了,又觉得她也怪可怜的。”
身为医者,眼睁睁地看着病患不治离世,其中的滋味,绝不好受。
程景宏沉默片刻才道“永安侯夫人昔日养尊处优,显赫风光,一夕间被抄家流放,精神上已经垮了。这一路上断断续续病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