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国公原本打算年后回京,过了年,眼见着儿媳忙碌无暇照顾孩子,府中又多了郑大郎兄弟三个,愈发离不得人照顾。平国公索性又多留一段时日。
这么一个月又一个月,转眼就到了宣平八年的初夏。
京城接二连三地来信,太夫人不停催促他回京。
平国公再舍不得孩子们,也得回去了。
临行前的晚上,平国公亲自设宴,请了亲家程望一家前来,贺祈从军中回来了。另有郑清淮夫妻两个,也被请了来。
两个月前,甘草陈皮带着两个孩子一同来了边关。他们夫妻两个都精通医术,这一来,程锦容犹如多了左膀右臂。
甘草力气大,一个人便能为晋宁侯夫人翻身擦洗穿衣。如此,郑清淮夫妻两个轻省了许多。也多了空闲陪伴孩子。
众人围坐在一起,举杯为平国公送行。
平国公素来自制,从不多饮酒。今晚心情唏嘘纷乱,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
宴席散后,平国公拉住程望的手,对着亲家说道:“我这一走,以后大概不会再回边关了。我大半辈子都在这里度过,现在可以回京养老。我心里本该欣慰才是。可不知怎么地,我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分外难受。”
程望和平国公相识多年,又做了十年亲家,彼此熟稔。
不过,平国公这般伤怀落寞的样子,程望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平国公目中闪过的水光,程望心里也不是滋味,低声安慰道:“国公爷辛苦大半生,守得边关安宁。如今也该好好歇着了。”
“边军有贺祈在,国公爷也尽可放下心来。”
提起贺祈,平国公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失败。三郎和你这个岳父亲如父子,无话不说。得了空闲,就陪你一同吃饭。他和我到了一处,说不了几句话就要争吵几句。时常闹得不欢而散。”
“他是巴不得我早点走。”
“其实,我心里一直很羡慕你。你有个好女儿,还有个贴心的好女婿。阿圆兄弟三个,口中说喜欢祖父,心里却更喜欢你这个外祖父。”
程望:“……”
平国公果然是醉了!
换在往日,好强又霸道的平国公,怎么也不会说出这等颓丧近乎示弱的话来。
程望稍稍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说道:“国公爷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我没醉。”醉酒的人怎么肯承认自己喝醉。平国公语气十分坚定:“我现在神智十分清醒。你不信,我走给你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昂首挺胸迈步向前,歪歪扭扭地走了一个来回:“你看看,我走得笔直,哪里醉了。”
程望哭笑不得,口中附和着:“是是是,你没醉。”一边伸手扶着平国公回了屋子。两个亲兵侍卫上前,将平国公扶着睡下了。
平国公口中嚷着“我没醉”,一躺下就打起了呼噜。
程望:“……”
程望笑着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天色已晚,程锦容张口挽留:“已经快半夜了,爹就别回去了。在客房里睡一晚,明日正好送一送公公。”
也好。
程望欣然应了。
……
隔日凌晨,平国公启程回京。
随在平国公身边的,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其中有不少都已年过四旬。在边军里待了二十年,现在终于能回京了。一个个面上露出欢容,也有依依难舍。
“祖父一路珍重!”阿圆阿满三郎兄弟三个一同拱手和祖父道别。
郑大郎兄弟三个也来送行,有模有样地拱手作别。
平国公昨夜的离愁别绪,一夜过来都不见了踪影。此时精神奕奕,笑着和孩子挥手道别。然后,程望等人一一和平国公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