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尘封往事忽然回顾,安仁上人沉默了下来,他恍惚看见前一秒还拖着病足踽踽独行的老者,后一秒已经化为一抔黃土遍地尘沙。西征之路漫漫无期,可举目世间只剩下了安仁独自一人,跋涉艰难至于穷途,他的身影也与黄沙上的脚印一道,即将淹没在关外大漠的飞沙走石之中……
就在两人幻惑不明的时候,整个世界忽然开始扭曲变动,仿佛他们是一只只附着在画布宣纸上的微小爬虫。
他们眼中是天旋地转的巨大变动,不过是作画之人信手而为的一件平凡小事,但整个世界熟悉的环境、相似的画面,却已经全然巨大到令人苦思费解的恐怖程度。
在他们的身后,被宋僧开凿得千疮百孔的佛崖已经消失不见,深埋无数尸骨的鸡足山阴也翩然远去,一道和煦的阳光此时从天顶洒落,依偎着浅淡天云正照在一道高三十余丈的巨岩之上,而有一道如刀劈般垂直下裂的石缝,正好把石门分为两扇!
这里背靠巍峨巨岩,前临万丈深渊,向下看去则正是那千载黑暗笼罩着的鸡足山阴,在日耀下的巨岩银光璀璨,宛悬瀑独挂山前,漾荡众壑,领挈诸胜,呈现出不可言说的神圣之态。
江闻三人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会在转瞬间脱离苦海。已经不需要再判断辨认,也知道他们此时从谷底竟然直升到了山巅,站立在鸡足山最为名胜的华首重门的面前。
——这山岚间瞬息即起,呼吸便散的云雾,好像是罗汉的轻风袖衣,变化万息。这里朝云夕雾,似乎让他们一行也乘雾而来。传说每天都有一位罗汉乘云而来,就是为了到华首门朝拜迦叶尊者。
“我们得救了?”
品照小和尚时隔许久才惊醒过来,劫后余生地摩挲着自己的前胸后背,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见,又庆幸万分地反身想要前去与妙宝法王道谢。
先前的三人都在昂首瞻望着华首重岩,唯有不断为骆霜儿念经施救的妙宝法王盘坐在崖边巍然不动,此时的品照回头一眼打起招呼,却发现妙宝法王的眼中再也没有先前令人如沐春风,温暖和煦的熟悉表情,反而涌动着令人不安的陌然与孤冷。
品照小和尚犹豫了片刻,似乎没有从反差中觉察过来,又或者觉得妙宝法王作为救命恩人,自己不应该如此恶意的揣测,因此仍旧一步步往那边走去。
但下一刻,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因为品照发现貌类西番的妙宝法王竟然站起身来,将轻抚在她头顶的手掌轻轻移开,随后口中依然念诵着普渡世人的经文,双掌猛然一推,就把昏迷不醒的骆霜儿推入了眼前的万丈悬崖之下!
品照的惊叫在这一刻猛然失声,亦或者是声音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效用,那道白衣如雪的身影已经化作云朵坠崖而去,但转瞬间,就是另一道身影用快如闪电的速度也飞扑出了悬崖,直追那道白衣女子的身影而去,只剩下夹带着极度惊怒和忧忡的“霜妹”呼唤声,尚且徘徊传荡于无穷深谷之间!
呆若木鸡的品照被人奋力一扯,身体向后差点跌倒——是身后仅剩的安仁上人立掌于身前,用同样难以置信的目光护住品照,冷声喝问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物。
“你究竟是谁?!”
但妙宝法王站在了原地,身上令人不安的气息更加浓烈,化为高举钺刀扬於虚空,托盈血颅器皿宛然在手的狰狞威猛之神,似乎整个世界都被他主宰,就连天上的阳光都染上一缕缕黑气,似乎鸡足山阴的某些事物正转而被他带领着,开始向鸡足山阳光普照的另一面蔓延侵袭!
…………
当波罗奈城附近那座古碑出土时,还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块无人能辨的古碑,阿提国国师知晓、阿私陀仙知晓,六师外道与神通婆罗门也都知晓于心。
古碑上的文字被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