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曹叡太和四年,七月,乌鞘岭北麓。
茫茫的草原戈壁上,数百座白帐在辽阔的四野上错落排列着,拱卫着中军宽大的营帐。
中军营帐内,张郃与魏军众将接见前往劝降的辛洪。
张郃正襟危坐,轻扶胡须,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辛洪,明知故闻道:“你为何人,王平遣你出使我军所为何事?”
辛洪整理了下袖子,拱手说道:“在下辛洪,辛伯硕,现任镇北将军帐下兵曹掾吏也。今为出使贵军,乃是为张将军大计而来。”
张郃笑着端起案前的茶盏饮了几口,没有接辛洪的话,而是问道:“贵使姓辛,不知与我大魏辛侍中(辛毗)有何关系?”
辛洪愣了愣,但还是老实回答道:“辛佐治(辛毗)与洪只是同姓之人,并无关系。后汉光武之时,辛佐治一族从陇右郡迁至颍川郡,自此二族并无往来。在下所族乃前汉名将辛庆忌之后。”
张郃放下茶盏,似笑非笑说道:“郃在洛阳与佐治常有来往,辛公为人刚亮公直,忠于王室,郃深受佩服。不知伯硕以为辛公为人如何?”
张郃此言意义颇深,引用辛毗为人,来衬托自己,并挖坑让辛洪跳。
辛洪为人老实,正想夸奖辛毗,却意识到不对劲,换了一番言语,缓缓说道:“辛公为人刚直,但却忘记先人之恩。辛公先人,深受大汉之恩,如今其不思报国,还欲助曹为虐,非良人也!洪以为将军切不是如此之人。”
相比于其他的四位五子良将,张郃喜欢与儒生交谈,经文也是颇有研究。
张郃抚须轻笑,说道:“伯硕岂不闻代汉者,当涂高乎?”
辛洪嗤笑一声,说道:“此前汉起,此谶语流传于世,众说纷纭。公孙述自以为得势,与光武辩此谶语,却为光武所败。袁公路,自以为得乎其名,公路为途,途,涂也,却依旧死于非命。而逆魏,也是如此,自解涂高,象魏,两观阙是也,又如何足以为信?”
张郃没有生气,而是好奇问道:“不知伯硕以为此谶语何解?”
辛洪抚须微思,沉吟少许,说道:“前汉武帝有言:‘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此谶语众人皆注意‘代汉者,当涂高’,却未深知六七四十二之语。大汉因传四十二帝,方才被‘涂高’者所替,今大汉至今不过三十帝,还有十二帝,故大汉应当再兴。”
说着,辛洪看向张郃,拱手笑着说道:“不知将军以为如何?将军若归降大汉,当为窦融,使凉州百姓免于战火,与国升降。”
窦融在西汉末年时,退守凉州,守一方宁静。在光武西征陇右隗嚣时,举兵归降,协助光武平定陇右。于光武一朝,位高而荣重。
张郃哈哈一笑,爽朗说道:“伯硕,你自当不负自己之字,真为博学之士,饱读经书。此谶语之解,甚是有趣,不过郃仍信代汉者,为魏也。伯硕勿要多言,郃非窦融,蜀主亦非光武。”
“将军!……”辛洪还欲劝道。
张郃摆了摆手,脸色下沉,神情严肃,说道:“郃深受三代皇恩,又岂能行背信弃义之事。我观伯硕为博学之士,故以礼遇之,勿要逼在下行不义之事。”
辛洪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张郃见状,也微微放松神情,问道:“不知此谶语是为谁之解,还是伯硕自己解之?”
辛洪沉吟少许,如实说道:“此乃我大汉谯周,谯允南解之。”
张郃微微颔首,赞扬说道:“谯先生真为大才也!以郃观之,伯硕年纪虽轻,但日后成就恐亦不小。”
辛洪微微弓腰,说道:“将军过誉,在下不过微末之士!”
“今日于我军营寨暂且休息,明日再行起程回去。告诉王平,让他放马过来,我欲和他再次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