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那些文士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始皇帝听到这个问题,往后靠了靠,沉默片刻,道:“两千余年后,果然已经没有人记得自己是楚,齐,赵,燕,魏,韩人了,甚至连残脉都不记得了,苦苦支撑,到死都想要恢复楚之残脉的昌平君会作何感想呢?”
说到这。
他摇了摇头,然后收起脸上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感慨的表情,重新看向陈鹿思,回道:“残脉是什么?在朕之前,神州足足分裂了数百年,自周天子失去威仪,成为傀儡,诸侯称王。
朕出生时,每一片土地,都已经凝聚了数百年的记忆,情感和文化。
周?哪还有周?只有诸侯国,只有三家分晋,七国争霸。
只有越、巴、蜀、宋、中山、鲁等国。
诞生于周礼的黄泉主流不断发散,早已稀薄,诸侯国互相攻伐,战争不断,诸子百家彼此诘难,相互争鸣……孽神频出。
而朕吞并六国,斩楚,齐,赵,燕,魏,韩人之脉,断其根,让所有人以秦脉为尊,驱秦脉吞并主流。
除秦流,其余朕皆弃,皆为残脉。”
陈鹿思:“……”
司雨洁:“……”
“朕统一文字,将文士的自豪踩于脚下,让他们接受秦流,朕统一车轨,徙天下豪富于咸阳,让六国所有豪富之人,只能跟随秦国的步伐,朕统一度量衡,整饬了全国祭祀,让令可以畅通无阻地推行,让所有百姓移风易俗。
朕取消了分封制,将边疆可能容纳残脉的匈奴和异族驱逐出去,销毁六国兵器,让天下完全一统,让残脉失去最后的容身之所,让整个神州大地重新整合为了一体,让楚,齐,赵,燕,魏,韩百姓,来不及去回忆故国。”
始皇帝冷淡平静地继续道:“但哪怕如此,六国的残脉仍未消失,数百年时间实在太长了,到死都想要恢复楚之残脉的昌平君,绝对不是最后一个这么想的人。
朕不断巡游,不断打杀掉那些残脉衍生出来的天神、地衹和人鬼。
但无论打杀掉多少,祂们还是会不断冒出来。
他们还在反抗朕,还有很多人想要当楚人,当赵人。
那些文士曾跟朕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只需要等待,六国百姓终将会认可自己是秦国人。
但朕知道,不可能,朕一死,六国就会纷纷复国,他们从来就没放弃过。
而到那时候,残脉将永远不会消失,乱象将会再起。
朕不能停,也不能慢。”
说到这。
帝王起身,手持玉玺和泰阿,缓步走下了皇座,平静道:“因为不断出现的孽神,朕已时日无多了,既然如此,那残脉……就陪朕一起下葬好了。
朕将残脉一分为二,将大部分放逐于百越,远离中原。
将部分引于陵墓。
朕成为了楚,齐,赵,燕,魏,韩人魂,朕成为了残脉,就是为了等着有一天……复国之人,掘开朕的陵墓,想让残脉重归完整的那一刻。
朕会奋起最后余烈,完成天下一统的最后一步,让妄图复国之人,成为朕的执戟郎。
朕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朕可以等待。
你问朕……残脉是什么?朕算什么?
这就是答案。
朕就是一个虚幻之梦,一个等待复国之人的虚幻之梦。”
“……”
始皇帝慢慢走向了陈鹿思。
而当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他已经来到了不远处。
这一刻。
陈鹿思一行人都感觉,身后所有秦军,全都看了过来,带来了堪称……恐怖的压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