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孩子,扔掉吧。”
他又重复了一次。
赵美兰愣住了。半晌,她抽着酸涩的鼻尖,满眶热泪,“这是咱们的孩子。”
简临江坐在土炕上,他垂着脑袋,一口一口抽着土烟。灰白色的烟雾伴着呛人的气味迅速填满了整个房间。
隔着烟雾,赵美兰的视线更加模糊,她好像已经不认识了,不认识那个与她相知相守多年的丈夫。
“说……说话啊。”赵美兰的声音变得嘶哑,她咬着嘴唇,等到的依旧是简临江的沉默。“你说话啊!!”
忽然,赵美兰的臂弯一颤。她紧张地低头一看,怀中的宝宝正紧张地攥着小手,嗫嚅着粉色的小嘴,似乎在宣告被妈妈吵醒的不满。
赵美兰生怕吵醒孩子,她忍着悲痛的情绪,走到东屋。屋内,看家的简平已经睡着了,她盖着小被子,小小的胸脯一呼一呼的,特别可爱。
赵美兰轻轻掀开被子,把简安放在简平的身边。她坐在床边,摸了摸简平简安姐妹俩软乎乎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赵美兰才起身离开,走到西屋的时候,简临江房间的烟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小安是我的孩子。”
“也是我的。”简临江声音平静。
赵美兰咬着颤抖的下唇。她明明是调整好情绪才来的,不要哭,不要哭,哭不能解决任何事!
赵美兰心里默念了多久,就沉默了多久。
“医生说了,小安需要随时去医院做检查,需要吃药,不能上学,不能下地干活,甚至自己走出这个家门她都办不到!我们养不起!”
“她不要什么。”赵美兰哽咽着,“医院的检查我宁可不做,我宁可一直照顾她,宁可让她死在家里,我也不会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扔掉!”
闻言,简临江忽地站起身,“那药呢!?饭呢!?咱家什么条件你比我还清楚!多一个人多一口粮!她在家需要人的照顾,到时候我们怎么去地里干活?!不干活儿别说简平简安,就连你我都要饿死!”
“我们可以轮着去干活!”
“赵美兰,你说这话你心安吗!地里的活儿多少你不清楚?一个人干,要干到什么时候!”
赵美兰沉默了,她其实清楚。原本他们夫妻俩要孩子的初衷不但是为了有后,还有一点,他们非常希望能够生下一个男孩,可以为家里,为他们俩分担家事。奈何天不遂人愿,她非但没生出男孩,还生了一对先天得病的女孩。
一下子,别说分担家事,就连自理都成为奢望。
见赵美兰不语,简临江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我打听了,这种病会跟着人走一辈子,根本好不了,就算她长大了,也没人愿意娶个什么活儿都做不了的病秧子回家。没人娶她,等我们死了谁来照顾她?她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会不会有人欺负她?怎么说都是遭罪,还不如趁她什么都不知道时候死了,解脱了。”
那天晚上,赵美兰一夜没睡,她坐在空荡荡的炕上,望着窗外冰冷的月光,眼神呆滞。她不记得自己想了什么,只记得当时,那间她住了六七年的房子出奇的安静。
如果硬叫她形容一下有多安静,大概就是连她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都听不见。
天亮之际,鸡鸣声响起。赵美兰按照每天的习惯,走到灶台旁做早饭。刚点燃柴火,就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简临江走到赵美兰身边,手里还拎着一袋热乎乎的鲜奶。
“路过,老李家的羊下奶,给了点。”
赵美兰接过袋子,从把奶倒进锅子,加热,关火,倒进碗里,端走。
全程,她一言不发,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