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瞥了安娜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安娜笑起来,“你想说,如果我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就闭嘴,是吗?”
“……我没有那样说。”
“那你有没有这样想?”
“任何一个决策都很难顾及到每个人,而且事事都有代价,”赫斯塔望着合影,“我反而觉得你的假设使这些人的决定更加高尚——即便在困境中,仍有一些人愿意承担风险去营救另一些人。”
“是勇气,还是盲从?”
“什么意思?”
“如果在那些疫区乘客登上十二号候船室之后,发现他们当中有人确实感染了螯合病,那么,那五百多个乘客里会有多少人迅速向反对票倒戈?船员的态度和人群中意见领袖的态度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多大的影响?这些人是否真实且完整地,向所有人解释了这一抉择的后果?
“别忘了,简,宜居地里有多少人已经完全对螯合病没有了印象……”安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船上的乘客,真的都完全理解自身即将承担的风险吗?”
赫斯塔只觉得胸口一阵郁结,她再次看向眼前的合影——阳光映照着所有人灿烂的笑容,大家站在一起,那份劫后余生的喜悦将所有人紧密相连。
“……我真庆幸你不在那艘船上,安娜。”
安娜笑得更开心了,“有什么办法呢,有时候人只能在一个糟糕的选项和一个更糟糕的选项之间做选择……无知,反而带来了最好的结果。”
黎各谨慎地看了看赫斯塔和安娜,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之中,她缓缓举起手:“七点二十了朋友们,我敢打赌外面天已经黑了。”
安娜重新转动她的电动轮椅。
在临出口的位置,赫斯塔看见一个象牙质地的女性半身像,它被挂在深蓝色天鹅绒的幕墙上。那是一个身着帕拉的成年女性,四条锁链以一种飞扬的姿态绕过她的肩膀将她禁锢,但她浑然未觉。
她只是温顺地闭着眼睛,表情安宁,仿佛沉浸在一个美好的睡梦中。
“船首像。”安娜仰头望着雕塑,“从黑铁时代起,水手们就喜欢把一些图腾或神像固定在船头,以期获得庇佑,它是一条船的灵魂,也象征着航行者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