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很清楚老友的脾气。发牢骚归发牢骚,却不会真地阻拦这桩好事。等絮叨过了,还是会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果然,冯文铭愤愤说完后,沉思了片刻又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慢慢进行。”
“秦战那个混账,要是不上点缰绳,天都敢捅下半边。我得立刻写信去叮嘱他,一定要挑选身强力壮的饥民,日后种地也好,招募进军营送去挖铁矿都行。”
尽量招募成年男子,吃几天饱饭就能当用。
事实上,在荒年里,能熬过饥荒活下来的,本来就是成年壮丁居多。最先饿死或在逃荒途中死去的,多是老弱妇孺。这个事实令人心酸唏嘘,也无法更改。
南阳王府不能一味做善事,招纳饥民流民,是为了壮大南阳郡。从这个角度而言,冯文铭的决定没有错。
陈卓却道:“账不是你这么算的。如果照你所言,只要成年男子,老弱妇孺一概不要。就会错过许多真正的好男儿。”
“再者,郡主要的是充实诸县人口。男子太多了,没有家口,时间长了,容易滋事,也很容易再变成流民四处逃窜。还是有家小的更好,有妻有母有儿的男子,心中有牵绊,反而更可靠做事也更勤勉。我们也能放心用人。”
冯文铭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陈卓思虑得更周全:“也罢,这信由你来写。记得嘱咐一声,招纳的饥民不能太多,一个月最多送回来一批,一批最多四五百个。”
陈卓心想老友你真口是心非,一个月一批,四五百个。三个亲卫营就是一千多人。照这样的速度,半年下来就能招纳上万饥民。南阳郡的人口就能多一成。
“好,我这就去写信。”
陈卓忙着写信,冯文铭一头扎进户房,拿出厚厚的账本和惯用的算盘。手指在算盘上拨动得飞快,就如弹奏一首美妙的乐曲。
天色渐晚,签押房里的光线不够明朗,专注于算账的冯长史无暇起身。一旁的汤有银默默起身,去点燃两盏烛台。
屋子里陡然亮了起来。
冯文铭精神一振,头也不抬地吩咐:“你过来。”
汤有银立刻上前:“冯长史有何吩咐?”
只见冯长史从高高的账本里抽出两本:“去将这两本账册仔细算一算,刨去所有开销,算出最后能余存多少。”
汤有银应了一声,接过账册坐到一旁的桌子上,一边翻看一边拨动算盘。他在西鄂县衙做了多年的户房司吏,看账本算账十分熟稔。此时运指如飞,算账的速度竟不比冯长史差多少。
冯长史忙里偷闲,抬头瞥一眼汤有银。
这个汤有银,其貌不扬,倒是有些能耐本事。进王府也有小半年了,每日在户房里当牛做马……不对,是认真当差做事。如此磨炼个几年,倒是真能独当一面了。
冯长史在心里默默赞许汤有银,殊不知,汤有银心中对冯长史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南阳王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一应用度都得冯长史操心。不说别的,就一个亲卫营和南阳军营,就足够人头痛了。还有十四县的账目,也要一一盘查过问。
冯长史就是郡主的内管家,一手管着银钱一手管着粮食,具无事细,样样都要操心。如果没有兢兢业业厉害能干的冯长史,郡主哪能安心地在京城一待就是几个月。
他有幸能跟着冯长史当差,怎么也得好好学一学冯长史的本事。说不定,他日后也能做第二个冯长史。
怀揣着美好梦想未来的汤有银,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到三更。再看冯长史,还没有放下算盘的意思。
汤有银默默继续。
……
令冯长史始料未及的是,信刚送出去没几日,亲卫一营的人就悄悄送了一批百姓进了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