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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元邑楼第一次见到这个从广陵来的“小妹”之前,他就知道了元知酌根本不是元家人。
元穆一年三升,尤氏加封二品诰命夫人,而他自己也被调任回京,外头都说元家的风头盛得很,再走一年都快到顶了。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上位为元知酌精心挑选的打磨一块跳板而已。
元邑楼调任回京当日的深夜里,他想去找元穆再了解一下自家小妹的喜好兴趣,好弥补这十几年对她的空缺。
在去的路上,却在花厅的转角碰到了上位贴身的暗卫——邬琅。
元邑楼坦坦荡荡本没有什么的,可他见到邬琅下意识地躲开了,差点就被发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邬琅来了,就说明上位一定也在。
在假山后面思量了一阵,元邑楼想既然有贵客来,那他便不去打搅了,他打算第二日一早再来询问元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偷偷溜走,就听到了远处布布逼近的对话声:
“陛下爱之深,则为计之远,臣明白。”这是元穆的声音。
此时走已经来不及了,贸然闯出去场面也怕难看,元邑楼为了不被发现,只得贴着假山缓缓蹲了下去,将自己藏进攀爬繁茂的绿藤里。
紧接着,元邑楼听到元穆恭敬地询问,“今日之事是臣的失职,臣自当请罚。”
“但臣也有一个不情之请,明日臣能否进宫看看酌儿?”
一道低沉的嗓音略微带着讽意,
“元尚书应当抚躬自问,今日未来皇后失踪之事朕不追究你的过失并不是因为朕仁慈,而是看在酌儿的面子上,但元尚书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朕找你做她的父亲,只不是给群臣百姓一个体面而已,她元知酌踏入北燕的那一刻就是朕的皇后,无所谓其他的。”
隔着一座假山,两人的谈话愈发近了,元邑楼皱紧了眉头,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什么叫找元穆做父亲?怎么刚回家的小妹就成了皇后?
元穆自然没有反驳的机会,他面色发白,“是——是臣逾矩了。”
迟奚祉轻佻的姿态,在暗夜里散漫又压迫,“元尚书为官多年,三思三慎,机会已经放到你的面前了,把不把握得住全看你的本事,你只需要谋足这一时,朕可保你万世之名。”
元穆跪拜于地,“臣谨记在心,臣定会将酌儿当做亲生女儿般,不负皇恩浩荡!”
御靴从他的面前走过,光影如蝶,虚掩着满园的晦色,无人知晓的秘密遗漏了出去。
只是迟奚祉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承诺或是偷听,就像他说的,他不在乎元知酌的身份,他为她铺路、为她改命,仅仅只是为了大家都有一个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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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邑楼独自在练武场站了很久,他的指关节被冻到发僵,嘴唇更是泛起了白,他晃晃然回过神发觉箭筒已经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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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宁宫内。
迟奚祉的怀里抱着蜷缩成一团的狸猫,桌案上摊开着一本红封奏疏,宣纸上面工整的字体苍劲流利,笔架上搁了支吃尽红墨的狼毫,一旁的九龙捧珠的台烛明晃,照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衬得薄薄的皮肤透白,凸起的青筋更是偾张。
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在猫儿的下巴上,像是哄孩儿一般。
娘亲出了门,又怕它到雪地里淌雪弄得一身湿,鸾禧宫的那些人管不住它,这毛孩儿可不就送到他这个“严父”怀里来了。
母行千里父担忧。
说来也有趣,寅宝的外貌集齐了阴阳脸、双异瞳色、长卷毛发,怎么看明明都该是一只霸气恣睢的猫霸王,惹天惹地,打架一流,紫禁城内的野猫见了寅宝都得喊一声大哥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