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的状态之下,徐子先敬了几轮酒,回到主桌。
主桌传来一阵兴奋的议论声,徐子先坐下后笑问道“怎么这边吵闹成这样,有什么高兴的事?”
“是惟修先生想要在别院这边讲学……”李仪兴奋的满脸放光,这个消息当然颇具冲击力,令得李仪都有些失态了。
徐子先略微想了一下,记得吴时中也确实是在崇德九年开始讲学,并且创立了竹山一脉,到崇德十九年时,竹山一脉不少官员都在福建路为官,待东胡人杀过来时,竹山一派不少官员都选择了投降,吴时中大感羞辱,那些读书明理的弟子一窝蜂的去承认新朝新君,对吴时中的刺激犹为深重,后来这个当世名儒投闽江而死,待福州陷落时,吴时中自尽已经很长时间了。
“先生有这种想法,侯府当然鼎力支持。”
虽然对吴时中的弟子们的品德徐子先相当鄙视,但儒家也不能一概而论,有投降的,替新主子涂脂抹粉捧臭脚的,也有自杀殉节的存在,最为悲壮的还是广南东路那边,广州海边是大魏行朝所在,最后关头,十余万读书人与行朝海船一起沉海,每当想到那种场景时徐子先浑身都在颤抖。
那是何等样的悲壮和绝望啊!
十几万人在哭声中,海啸声中,敌人的狞笑声中,在战马奔驰声中,义无反顾的为了心中的道义,忠诚,还有千年以降华夏的传承,带着这些十余万人和大魏残余的力量一起沉没在海中,连续多少天海面上都到处是浮尸。
消息传到福州时,赵王服孝,举城缟素,哀声四起,当仙霞关被破之后,蒲寿高等天方色目人内乱,福州瞬间易手,宗室被斩杀一空,到此后的事,徐子先就不知道了。
回想过往,徐子先面色也是极为凝重,吴时中见状说道“世子要大兴团练,我也听说侯府此前并不宽裕,此事可以容后再议……”
“不不,先生误会了。”徐子先忙笑道“我是在想,东边三里多外有一片毛竹林,如果在那里兴建明堂,先生择弟子而授之,可能事半功倍,惠而不费。”
傅谦道“叫刘九四来规划。”
他解释道“他是大工头目,这些规划之事,草图都是现成的,一说他就懂,可惜不识几个字,本朝又没有工匠科的考试,沉沦匠作之流,其实也是心胸中有大丘壑的人。”
匠人们喝了些烧酒,已经不再是缩手缩脚的样子,刘九四壮着胆子走过来,傅谦几人把桌上的杯盏推开,傅谦讲明堂是什么,刘九四开始规划怎么沿着竹林建造明堂,雅舍,亭台,还有厢房,轿厅,马厩,茅房等等,不一会功夫,错落有致的明堂就规划完成,沾着菜汁的手在桌上就把样子给画了出来。
“这就是夫子不和老农谈稼穑之事的原由。”吴时中感慨道“其实经世致用,说来简单,行之却是困难啊。”
“边学边做,并不为难。”徐子先看看两个画完草图,又是一脸笨拙和拘束的工匠,说道“你好好做,等你们把明堂造好,一身本事也不要浪费,我要替你们出一本专说营造法式的书,将来还要上书朝廷,工匠中有杰出之士,理应也有机会出仕为官……”
“不敢,不敢……”刘九四哪敢信,低着头赶紧退了开去。
……
“当兵了,吃粮了。”
林大倚在自家破烂的院墙前,看了看走到镇上的一群青年,愤愤的啐了口唾沫,大步走进自家屋子,把个破了口的大海碗往桌上重重一顿。
林家一家三口人,祖父老林头已经七十多岁,在百姓中算高寿,人已经不太中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看到大孙子进来,咧嘴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林老二是个精瘦的后生,天冷了还穿着单衫,冻的瑟瑟抖,趴在桌上喝着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四亩地,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