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的是,这种矜持不是令狐去病一人能够感受得到,而是席间之人人人能够感受得到。
换言之,不是谈笑表面功夫不到,而是他故意如此。
既然如此,令狐去病也不多话,不过是一笑之后,一饮而尽而已;最多加上轻轻一点头,从头到尾一字未发。
如此过了一刻钟,反倒是谈笑自己不自然的耸了耸肩,轻轻摇头,似乎在缓解尴尬气氛。
就在此时,坐在令狐去病正对面的季烽虞大笑一声,高声道:“嘿!如今北月贤弟入席首领之位,季某人就不再是老末了。好极好极。就冲这一点,季某也要敬贤弟三杯。”
令狐去病点头道:“好。”
同样没有多作态,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季烽虞面上微微一僵,同样饮了一杯。
方才季烽虞之言似乎只是玩笑;但是其中有无其他意味,那就要看每一人各自解读了。偏偏令狐去病如此冷淡的应对,倒显得他似乎真的有什么“言外之意”一般。
这一杯饮下,目光无神、一身灰袍的四当家戚予,忽然言道:“久闻平梁部玉蝉,虽名列第四,但是战力却足可排进平梁部三甲之列。如今经由北月老弟验证,只怕是未必。”
此言一出,阶下诸位殿主,都是面容一滞。
如果说谈笑、季烽虞的态度只是有些暧昧,那么戚予的言下之意,就十分明确了。
修持血气之道的人,一旦与人斗法,气机牵连、法术印证,自然会建立一种冥冥中的联系,取长补短,正反相融。故而斗战经验愈足,本身战力便愈强,且提升极大;每一个境界,初破境之人与斗战经验丰富之人,差距同样极大。
数日之前诸位头领见识过令狐去病演示手段,其与玉蝉有过激烈交手,是印证不虚的。
若非如此,哪怕有多方情报验证,对于北月曾在玉蝉手上全身而退、并毫发无伤一事,戚予心中,都要打几个问号。
令狐去病却是淡然自若,仿佛不曾听见戚予之言,也没有回应的意思。
倒是坐在他上首的五当家古毅,似乎是个厚道人,登时接过话头道:“玉蝉的名声,非是虚誉波流而来,而是自一次又一次的出海厮杀中搏杀来的。别的不说,他前年攻击宝恒国青罗商会一役,正面与三位融元境护卫交手而全身而退,却是做不得假的。我余阙部中,除了老大能稳胜他一头,只怕你我皆有所不及。”
戚予冷哼一声,立刻反驳道:“许是玉蝉未在全胜之时,也未可知。”
令狐去病嘴角忽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此行最终目的,观百人竞逐,明缘落之由,不单单是观摩得了缘法的那一百人。
席乐荣遗泽所落之百人,以初始状态而言,并无一个凡夫俗子,也并无一个定元境之上的人物,全在本地修行法中养元、融元二境之中。
而这两重境界,恰恰是这方世界中修道人的主要力量。
那么问题随之出现——为什么得缘者会是这百人,而不是旁人?带着这个问题,和其余同等境界的修行者对比,明其心性志向、七情六欲之动,正反辩证,自然是一条路子。
他对于帮会中的勾心斗角并无丝毫兴趣。
在余阙部中,谢良这“百人之一”固然是他的主要观察对象,但是谈笑、戚予、季烽虞等人,同样也是。通过审辨人心之道,看着两人和谢良以及此身原主“北月”、玉蝉等人,到底差在何处。
今日宴会,他对于本部中谈笑、戚予、季烽虞等人心性气度、智力才具,有了一个更深刻的把握。
一刻钟之后,谢良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大殿之中,立刻转为肃静。
虽然宴席至今,谢良在此间毫无存在感,好似只是孤身一人独居上座饮食,但是他一旦有些微动作,立刻便能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