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盛大的猎宴。
千多人从后,数百人从旁,朔方部的骑卒与赫迟部的牧人像筛子一样筛过疏林,向着唯一的方向驱赶野兽,不使其有逃逸之机。
而真正的杀手却在林外,双方各百单八健骑,在戾马张弓一箭射杀了那只斑豹之后便齐开弓弩,肆意猎杀。
戾马见李恪全无动手之意,本想着寻机彰显个人勇武,打压一下李恪的气焰。
这时,给李恪牵了一路马的沧海极不负责地把马缰绳丢给了乌鹤敖,然后满脸兴奋,空着手迎向了一头看起来特别强壮的黑熊
狩猎在日落时分接近尾声,巨大的火烧云覆盖天边,各部清点猎物,盘算死伤。
田猎如役,李恪既然选择这样的方式来震慑赫迟部,心中就早有了损失的准备。
可他还是没想到损失居然会大到这个地步。
两曲精骑足数五百,除百单八人护卫李恪在林外狩猎,入林者死难三十七,重伤六十二。没有进行过心理建设的赫迟牧民死伤更重,近两百人血洒猎场,双方的损失堪比一场小规模的草原鏖战。
希望这是值得的吧
李恪暗暗叹气,令十余骑将死难之士送回营中,又遣来轻兵二百,在猎场上搭设帐篷,点火造营。
因为围猎之后,必有饮宴。
宴上,李恪宣布将对田猎之亡癃等同于战损抚恤,又让丘寿上报了表现最优的二十人名单,每人厚赏两牛两马。
他准许他们通过往来的商队将自己得到的赏赐送回家中。而死难之人,则由朔方部遣人把其抚恤与骨灰遗物一道交至亲人处,令出成循
将士们的气势变得更高昂了,饮宴在那一刻攀上了,久久不落。
而另一边,赫迟部的样子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明明他们在狩猎中取到了更多猎物,付出了更大伤亡,可是李恪一说田猎,二言宾主,却让戾马到手的胜利大打折扣,全提不起兴奋的情绪。
秦人不可欺
明明死了这么多人,这些骑卒的气场为何还能够节节攀升这便是义么
高呼,酣战有此死志,在这片草原上,朔方部还有何人能敌
幸好朔方部不是真的来归入草原的,他们此来,是为商路
戾马看见李恪身边的乌鹤敖,突然就想到从吕奔和乌鹤敖嘴里听到的话。
这是真的么
他再也耐不住心里的疑问,站起来,端着一碗浊酒移席到李恪身边。
“朔方部主,此番我领着赫迟部邀你狩猎,其实是因为心有疑问。”
“部主所虑者,是朔方部此来目的之事吧”李恪淡淡放下独一无二的茶盏,挥挥手,屏退左右。
“是”
李恪叹了口气“经此田猎,莫非部主就没看出什么”
戾马怔了一怔,面色泛青“朔方部勇毅。但赫迟部是朔方部的朋友,不是敌人,所以部主还是别信那些流言为好”
“部主想岔了。我是说,田猎之事足见华夏与游牧之不同。”
戾马皱起了眉头。
李恪沾点茶水,在几上划开一条直线“游牧自由,华夏规矩;游牧蛮勇,华夏正肃;游牧从利,华夏言义。此二者没有谁对谁错,谁优谁劣,所有的,只是差异。”
“没有优劣,只有差异”
李恪点头轻笑“差异是什么是价值观,世界观,生活之法,存世之道。游牧与华夏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大秦虽盛,却总也降服不了库不齐的部族,不是无力,而是无法。”
“大秦或可以像我等今日狩猎这样,将生活在库不齐的每一个人都驱赶出来杀掉,再把这片草原据为己有,彻底变成连片的田亩。可那样的成本却太高了,直高到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