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大泽,在帝国的南方,是帝国最大的湖泊。大泽南岸,有一片绵延数百里的沼泽,终年积水不干,夏季瘴气氤氲,冬季阴冷潮湿,又多有毒虫野兽,人迹罕至。
帝都到云梦大泽,有数千里的路程。杜蘅几乎昼夜不眠,马不停蹄,希望能尽早见到父亲,他想知道,初代帝血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功用。为何所有人都如此忌惮它。也许,能找到对付皇室和初代帝血的方法。
“听说了吗?兵部被连锅端了!户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工部尚书家也都被处斩了!”
“听说了!工部左侍郎严大人也被当堂吓死了!据说和应元帅兵败有关!”
“北疆最近秋雨连绵,阴山一段的官道被山石滑坡所阻,听说整座山都塌下来了。兵粮因此耽搁一个多月才到,说起来,兵部,户部,工部是有责任,可是株连这么多的朝廷官员,皇帝陛下未免……”
“嘘!小点声!妄议君上,这可是杀头之罪。”
“怕什么!我等考取功名,就是要为国效力,为民请命。如果我们连这点直言进谏的胆量都没有,读书何用?”
“宁兄此言,倒让小弟惭愧了。只是宁兄,有道则智,无道则愚。这才是现下的存身之道,否则,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见到皇帝陛下的面,就已经下狱论罪了。”
在休息吃饭的间隙,杜蘅听到隔壁桌的两个人在议论最近的朝政,看装扮,应该是两个读书人。北疆和帝都的消息像是瘟疫一样在大陆上传开——帝国元帅应笑我兵败雪州城,老皇帝震怒不已,幸得皇太孙求情,赦免应笑我死罪,却依然株连了兵部员外郎以上所有官员,户部侍郎以上所有官员以及工部尚书家。天下都震惊于老皇帝的愤怒之火竟然延烧如此,只有杜蘅知道,这妄开的杀孽,并非一朝一夕而成。
人总是要经过惨痛的经历,才会认清所处的现实。在妹妹死之前,杜蘅以为,天堂也不过如此天下国富民丰,清静祥和。自己诗书为伴,琴棋为友。将来父亲百年之后,继承太史之位,掌管万卷书阁,与万卷藏书终老。直到妹妹死讯传来,皇城卫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置迦若家,杜蘅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假象——靠先祖的遗荫,父亲的庇护,自己才能在美好的假象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同时,迦若也深深明白了为何小的时候父亲下朝归来,总是眉头紧缩。长大后的父亲,又总是面无表情,冷漠疏淡。
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早已刚愎残暴,昏聩不堪。父亲早年的眉头紧缩,是对帝国未来的忧虑。后来的冷漠疏淡,是已经看开,和习惯。
这些读书人,根本不明白现今的朝堂局势。让他们在盛世的假象中再活一段吧。入了朝堂,大概才能黄粱梦醒,又或者,十廊九臣之间的失衡的朝廷,很快就会让他们梦醒。
杜蘅到达云梦泽时,正值仲秋。要去父亲流放的所在地黑沼,最近最快的路程是乘船直接通过云梦。只是,每年的仲秋,云梦大泽都大水泛滥,湖潮汹涌,就算是最老练的船家也不敢在仲秋时节横渡云梦。杜蘅记得《水经》中记载,云梦仲秋潮汐至,吞天连海可平山。兼有妖兽乘浪起,扶摇而上吞云霓。此时的云梦泽水大风急,还有各种水生的怪物捕食活动,为越冬做准备,最是凶险。
然而,绕行陆路需要多走上一千余里。很多事情迫在眉睫,已经不容耽搁。杜蘅决定找船横渡云梦泽。
云梦泽北岸最大的城镇,就叫云梦,这里是云梦泽方圆千里最大的水市和码头。在入城之前,杜蘅已经打听清楚,云梦码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专走官船的“官厂”,负责皇室和官员们所需水产的捕捞,运送,兼顾运送官粮粮草一类。另一部分是民间经营的“民行”,做的是老百姓生意,鱼虾水产的买卖,南来北往的商货,都是走的民行。
这里最大的船行名叫吉祥船行,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