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是为郑书昭,为陈方彦。
前者怕她遭欺负,后者怕她遭拐走了去。
但沈南宝到底还是出了门。
缘由是早些和郑书昭应下的庚申会。
一来是好歹如今做了主顾,势必要言而有信,不然容易遭人撅了话柄。
二来她也想趁此多结识结识几个高门女子,替自己的珍宝阁打一打幌子。
三来嘛,她而今既晓得了萧逸宸的打算,也知道他待自己、待郑书昭是什么心意,便不会再这么一味的忍气吞声了。所以遭不遭郑书昭欺负什么,沈南宝只觉得萧逸宸太过虑。
“那——庚申会到底是什么?”
风月伺候着沈南宝梳洗,水雾沌沌漫上来,盖在人的眼前,迷滂滂的,什么都显得不真切。
风月因而看不仔细沈南宝,只听见那属于她的声儿,低低的从她的喉咙里震出来,仿佛是在人耳根子底下秘密说着。
这庚申会,本是拿来用作诵读《圆觉经》的佛会。
只是平日里闲散,聚在一块儿的都是些高门命妇们,又或一些小娘子们。
这女子嘛,黑头女娘爱梳三髻丫,白头老媪也要簪红花,遂这庚申会办着办着,到了后来,便成了各位娘子们攀比装扮的由头。
庚申会便有了另一个名号——‘斗宝会’。
风月听得云里雾里,却听明白一句话,这是各位娘子们攀比装扮的雅集,也因而,到了翌日,鬼呲牙的时候,她便敲锣打鼓地叫醒了沈南宝。
沈南宝还在榻上一双眼惺忪地半睁着,就见到风月踅过身,一阵儿叮铃当啷的翻箱倒柜起来。
然后什么金绿马面裙、镶珠嵌银线的比甲、金镶团花交领褙子……只要稍微繁复点的纹饰便都被风月推金山倒玉柱地摞到了桌上。
沈南宝看得琳琅,也忍不住瞠目,“你这是打算将我打扮成多宝阁么?!”
风月嗐了声,“姐儿,这您就不晓得了,今儿就是比谁更会打扮,谁家更阔绰的地儿,再则,那郑二姑娘邀请您过去,不正正想着拿这事压您一头儿,既这样,咱可不能输了人!”
说着,扽了沈南宝到梳妆台,拽着一绺发,在手上挽出各样的发饰。
沈南宝借着铜镜,看她简直要把那一绺发挽出花儿的阵仗,忙忙擎了梳篦打断她,“作什么这么严阵以待的,分两股挽两个垂挂鬟就是了,再说了,你当出头就是好的?”
人的心思便是最猜不透的。
你争奇斗艳,向他们展示你的好,他们面上跟你笑,跟你吹捧几句,背地指不定怎么嫉恨。
要是光肚里揣着还算好,万一哪一天兜不住了,拿脏水明面儿的泼你,就算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也是平白惹一身骚。何苦哉?
不若默默的,做个不起眼的众人,图个清净。
风月听照了吩咐,但替沈南宝更衣的时候,还是执拗地选了盘着银线的秋香色对襟褙子。沈南宝套在里面,那淡白的鹅蛋脸,碧清的妙目,就像金瓶里插进一朵白栀子,冰冗清骨,却又带着点脆嫩的娇艳。
沈南宝显得很满意。
风月却攥着几枚华胜在旁跃跃欲试。
沈南宝让她消停点,“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势,他尚闲职待查呢,我再穿得这么引人注目,传到官家耳朵里,成什么体统。”
风月这才作罢了,不过还是疑惑,“既这么,主子是怎么能去的江南?”
沈南宝对镜抿着头,太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是一层光丽的杏子黄,她道:“你忘了?郑书昭的父亲是谁?”
话落,那有些毛毛的头终于被她抿伏贴了,沈南宝便叫了车把式,携着绿葵和风月上了轿,一并往金.明池去了。
刚一下马,临水殿里,插满玉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