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绝望到那种地步依旧保持平静的悦糖心终于再也忍不住喊叫出声,眼泪似洪潮倾泻而出。
暗红色的血液,湿腻粘稠的触感,浓重的腥味,所有的感官都在叫嚣着,将她拉回前世的一个夜晚。
那个仿若噩梦的夜晚。
男人睁大的眼直直地盯着她,满是恨意,凛冽又恐惧。
她的世界仿佛凝滞,转而变为白蒙蒙一片。
她死死咬着唇,不断暗示自己,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她想要拉回自己的神志,因为钟云中枪了啊,她最好的朋友,为她挡了枪,情况很严重,可她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摸不着,她着急地边哭边叫“阿云,阿云,你在哪儿?”
没有任何应答。
她极为茫然,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恳求谁“救救她,救救她。”
夜色愈发深沉浓厚,谢枕缓缓收回了枪,他冷眼看着钟云身上的血,又看向悦糖心脸上的泪,蹙眉,嫌弃似的“女人还真麻烦。”
明明就是一死的事儿,还要折腾出个姐妹情深。
不过这样也有趣。
钟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挡枪也是因为一时间着急,她不知道避开要害,子弹穿过她的右胸,伤势很重。
她脱力摔下,陷入昏迷,就躺在悦糖心脚边,距离很近,面色却是安心又温和的。
一边的悦糖心却一直没动,只有晶莹的眼泪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像是一条绵延不绝的长河。
摇光大力地扯着悦糖心的手放在钟云身上,道“你不是大夫吗?救她,先救她!能做就先做点儿什么!”
悦糖心的双眼无神,她怔怔地,面前只有一片虚无。
摇光这才发现了悦糖心的异样,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没反应,漆黑的眼球像是一汪浑厚的黑水潭,映不出半丝光亮。
“这到底怎么了?”
来不及深究悦糖心的异样,摇光只能将钟云先放平,脱下身上的外套按住她的伤口,冲着谢枕喊“找医生,找医生!快去。”
谢枕是知道摇光的,林溪岑介绍的,摇光最近半年会负责铁矿厂这里的一切事务,而谢枕今天过来,只是例行巡视。
他颀长的眼眯了眯,神态冷漠沉静“她们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他在意的不是人命,只是她们的身份,只要她们有一丝危害到铁矿厂、危害到谢枕、危害到西南的可能,那,就得死。
“她们,”摇光红着眼眶哽咽着,“悦糖心,是林溪岑的女人,钟云,是悦糖心的朋友。”
谢枕脸色微变,他似乎听过悦糖心这个名字,当时还笑着说家境有点儿太普通,没成想,如今竟是见到了。
她蜷缩成一团,什么都不做,而在那个浩瀚无际满是虚无的空间里,渐渐出现了新的东西,似是将她的记忆掰扯开来挑选了最为惊惧的部分呈现。
她的四周是无数只眼,那个濒死的男人的眼大睁着望向她,身后还混合着大片血幕。
无边无际的血色和绝望将她的防线击垮。
铁矿厂这边有医生,到得也很快,先帮钟云粗略包了一下,道“她的情况不太好,得去外国医院,能不能保住命难说得很。”
摇光二话不说,找司机开着车子带着钟云和医生离开,他要去清水镇上的外国医院。
悦糖心留在原地,她的浑身都发僵,手指冰凉似铁,早没了知觉。
谢枕半蹲下身,他的皮鞋踩在半干的血泊里,溅起丝丝点点的血迹,落在悦糖心的大衣上,留下的痕迹鲜明,似缀了暗红色的宝石。
“有意思。”谢枕摸着下巴冷笑,“好姐妹中了枪,你倒是真能坐得住。”
悦糖心恍若未闻,她垂着头,像是在看那一滩血